如果说蒙哥马利在阿赖曼进攻敌人是正确的(必须记住,这也曾是奥金莱克的意图),那么,他是否以最有效的方式进行了攻击?正像奥金莱克也会那样选择一样,蒙哥马利选择战线的北段进行突破肯定是正确的。如果在战线的南段进行突破,在突破后向右进行包抄运动,其包抄方向恰好与加扎拉战役时的德军的包抄方向相反,而阿赖曼战役的德军无疑将比6月惨败时的英军更加有效地保卫自己。此外,这样一种机动将使第8集团军不可能或很难发挥其巨大的炮兵优势。假如设想从战线中央与大海之间的某一点进行攻击,那么攻击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在德国装甲集团军的地雷场中最为复杂、最为宽广的地区。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在阿赖曼打一仗并取得胜利既是政治上的需要又是战略上的需要,如果这一仗在战线的北部打从战术上讲更为可取,那么,蒙哥马利的统帅才干就应当根据这些条件来加以评价。某些批评家把蒙哥马利描绘成一个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没有学到什么新东西、也没有忘掉什么旧东西的军人,这种批评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在于,在阿赖曼沙漠中,蒙哥马利是英国唯一的指挥官,他所面临的形势在1914——1918年战争期间是很普遍的。他所要解决的问题是突破一条连绵的防线,这条防线没有可以迂回攻击的暴露翼侧,防线的纵深比北非战场以前和以后的任何防线都大,守卫防线的是一支擅长打防御战的意志顽强的敌军,而且这支敌军已有足够时间来加强其防御工事。因此,无论是环境还是隆美尔本人,都给蒙哥马利强加了许多严重的限制。如果我们把可供蒙哥马利选择的方案与可供坎宁安在1941年“十字军”作战行动以前的选择方案进行比较,那么,我们马上就会看出,蒙哥马利选择攻击方式的余地是非常有限的。实际上,蒙哥马利在阿赖曼的唯一选择,不过是在阵地战既定限制的范围内施展他的灵活性和想象力而已。
在这方面,他也是很幸运的。时间和机会向他提出的问题,恰好适合他的性格、经验、毕生的研究和思考,他有理想的本领来解决这一问题。运动战中,蒙哥马利的这一本领受到抑制;而在事先精心布置好的阵地战中,他却成为技高一筹的指挥家。蒙哥马利从来不是什么横扫千里的运动战专家,但打阵地战则很在行。
我认为,参加阿赖曼战役的第8集团军是英联邦投入作战的最有智慧、具有多方面经验的部队。像第11轻骑兵师和“西部沙漠部队”的一些老部队都经历了1940年以来各次胜利和失败的考验。新西兰师不仅过去和隆美尔交过锋,而且还是英军在希腊和克里特岛惨败中的幸存者。印第4师不仅在“十字军”作战行动中打过硬仗,而且还在厄立特里亚的克伦经受过严酷的考验。和这些老部队混编在一起的是一些新部队——第51高地师、第44师和若干装甲团。蒙哥马利在阿赖曼的第一个成就就是用坚定的信心鼓舞了在他领导下的整个集团军,既鼓舞了那些谨慎的、玩世不恭的老兵,又鼓舞了那些忧惧的、没有经过鲜血洗礼的新兵。老兵们是不会长时间受骗的,而新兵们则会很快地对一个诺言不能兑现的指挥官失去信任。尽管第8集团军某些部队遭到了严重伤亡,尽管经历了长途“跋涉行军”,官兵们却在战斗中始终保持了高昂的士气,这一切无法言传,只能意会。但是,这些实际情况却可以从个人回忆录、团史和其他历史材料中反复领悟到。在很短时间内(不到三个月)用统一的意志将一个由各方面人员组成的集团军团结起来,的确是非常艰巨的工作。
蒙哥马利还经受了另外一种考验。要是他指挥作战只不过像一个冷酷的、自私自利的和毫无创见的屠杀者那样(这是某些评论员对他的歪曲描绘),那么,他的部队官兵是会“揭穿”他的。战役中有2350名官兵阵亡,8950名受伤,2260名失踪,这个数目虽然相对来说并不大,但如果部队怀疑他们受到了愚弄,作了不必要的牺牲,那他们很快就会醒悟过来。第8集团军官兵对蒙哥马利的看法,决不像高夫的部队对高夫在柏森达勒的指挥的看法那样。恰恰相反,在阿赖曼战役之后,第8集团军官兵继续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在沿非洲海岸推进的过程中,士气还在不断提高,到达突尼斯时,士气更加旺盛。如果认为这是蒙哥马利所搞的一些鬼把戏和精心组织的个人宣传所产生的结果,那就过分夸大英国士兵容易受骗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