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蒙哥马利的指示开头是这样的:“我原则上同意你在鲁尔以东与布莱德雷会师的计划。……一旦你部和布莱德雷部在卡塞尔—帕德博恩地区会师,第9集团军将回归布莱德雷指挥。”艾森豪威尔在这封电报和后来的一封电报中,详细地阐述了他已通报给斯大林和马歇尔的新的作战意图,在第二封电报中他还说:“你会注意到,在我的计划中没有提到柏林。对于我来说,那块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地理概念,我对此从来不感兴趣。我的目标只是消灭敌人武装力量,摧毁其抵抗能力。”为了给蒙哥马利一点甜头,电报结尾时说:“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要大张旗鼓地尽一切所能跨过易北河,绝不丝毫拖延,推进到波罗的海岸边的吕贝克,封锁丹麦半岛。”换句话说,正像美国人常说的那样,蒙哥马利和英国人自已被坚决地、毫不含糊地排除在最后一场决战之外了。
蒙哥马利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艾森豪威尔过去在讲到作战意图时经常提到柏林,蒙哥马利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并且他的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面对艾森豪威尔的这样一个指示,他毫无办法,只得庄重地回电说:“从FWD18272号指示中我注意到,您打算改变目前的指挥结构。如果您感到确有必要,我请您在我们到达易北河之前不要这样做,这样做对眼下正在开始进行的伟大作战毫无益处。”(正是这封电报使艾森豪威尔把他的意图作了第二次更详细的叙述)。与此同时,蒙哥马利向伦敦报告说,第9集团军将要从他的麾下调走,还归布莱德雷指挥,布莱德雷将向莱比锡和德累斯顿冲击,参加最后的决战。蒙哥马利说:“据我之见,我们将要犯一个极大的错误。”
消息传到白厅只能是火上加油,因为丘吉尔手中已有一份艾森豪威尔给斯大林的电报的副本。该电报副本是通过第二种渠道即“参考资料”渠道送到白厅的。现在丘吉尔又收到了本来也应由最高统帅直接发来的新情况。一切都乱套了!艾伦·布鲁克用最尖刻的语言记述了英国人对这件事的反应:“首先,艾森豪威尔无权直接和斯大林对话,他的通信应通过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其次,他发了一个晦涩难懂的电报;最后,电报偏离了盟国已经达成的一切协议的精神。”蒙哥马利认为,在随后发生的伦敦、华盛顿和兰斯之间的三角争吵中存在的一个主要事实是,艾森豪威尔的策略并未发生什么变化。3月31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认可了这件事,说:“德国的战斗正处于这样一种时刻,战场司令官最能断定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保障最快摧毁德军。”但是,这种争吵带来了严重的后果。艾森豪威尔感到迷惘、痛苦,因为他深信,即使是与斯大林通信,他也完全是在自己职权范围内行事。由于英国人对他的行动和指示的批评指责,他愤怒地向马歇尔发牢骚说:“我认为,这些都是我和我的顾问们每时每日研究的问题,激励我们的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早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毫无疑问,这场蒙哥马利不是主角的争论使他与盟军最高统帅部和最高统帅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了。
艾森豪威尔的行动还产生了一个预想不到的、非常严重的后果。斯大林一收到艾森豪威尔的电报,就马上认为这是一个谎言。他推断,这只不过是美国人和英国人用来隐瞒他罢了,他们决心独自夺取柏林。他立即把朱可夫和科涅夫召回莫斯科开会,并在会上命令他们连夜拿出尽早占领柏林的计划。
这简单而尖锐地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人(具体地说就是艾森豪威尔)或英国人(具体地说就是蒙哥马利)关于柏林问题的想法是否正确。说到这里,人们必然要产生怀疑,因为蒙哥马利、艾伦·布鲁克以及一般英国人向来对艾森豪威尔的决断不屑一顾。此刻人们必然要问,蒙哥马利在最高层能否将事情考虑周到。当人们说蒙哥马利是我国自威灵顿以来最杰出的将军时,还得加上一句:他并不具有像威灵顿那样在维也纳会议上与塔列兰周旋的能力。博学的荷兰历史教授盖尔曾经指出:“谁都知道,说明一个错误比犯一个错误所花的时间要多得多。”但他用不着花多少时间就可以看出,蒙哥马利在考虑柏林问题时,坠入了机敏的劳埃德·乔治所明确说明的那个陷阱:“军人的政治判断是最愚蠢的判断。”
首先,蒙哥马利的军事思想很自然地受到个人野心的影响,这一点几乎无可怀疑。他转战了许多地方才到达这里——柏林,那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战利品,由他和他的部队来夺取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正如在罗马城下的马克·克拉克那样,蒙哥马利的注意力却转向了一个虚幻的目标。他跟丘吉尔一样,也受到首都意义重大那种罗曼蒂克谬论的影响。严格说来,渡过塞纳河要比占领巴黎重要得多,突破古斯塔夫防线要比占领罗马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