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白尽管想留在横滨,但不久就连冯镜如也对他的在场变得局促不安,为此他前往东京,在那里得到了营原传的帮助,菅原传是一位牧师,一八九四年孙中山在夏威夷时,曾同他见过面。
与此同时,杨衢云由于在香港被英国当局认为是主犯,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到东南亚各个港口去。此后两年,杨潜伏下来,只通过谢缵泰与原来的起义者保持联系,而清政府对孙中山狂热的关注,则有助于使他被视为运动的支配人物。
一八九六年一月,孙中山抵达夏威夷,他发现从上次访问以来,虽然兴中会的会员有所增加,但广州起义失败的消息却使他们的士气低落了。他用各种办法试图使他们振作起来。当时,一贯密切关心夏威夷华侨的芙兰蒂文,建议他们进行军事训练,使他们适于领导中国革命,孙中山于是组织了一个“军事教育会”。维克托·明柏,这位从前在中国水师做事的丹麦海军大佐,用木枪在蒂文的书院操场着手训练四十名青年,但他们很快就失去兴趣,这个计划也就停了下来。孙中山还千方百计通过“中西扩论会”这个同檀香山华人报纸《隆记报》有联系的俱乐部,来争取人们的支持。
孙中山六个月后在筹措经费上相当顺利,但在促进组织的活动上却失败了。他在夏威夷的长期停留,或许是出于个人的而不是政治上的原因。广州事件后,他的亲属留在国内是危险的,所以自前年下半年起,他的寡母、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已在茂宜同孙眉住在一起。他的一个儿子生于一八九一年,一个女儿生于一八九五年,第二个女儿在一八九六年出生。幸亏孙眉忠实地履行了长子的传统职责,孙中山才得以避免家庭的拖累而继续从事他的革命事业。
当孙中山在夏威夷时,康德黎博士在返英途中,正好在此作短暂停留,孙和他不期而遇。孙中山开始是否想在美国之行后游历欧洲,这一点不能确定,但当他得知康德黎此行的去向后,答应到英国拜访他们。康德黎仍然希望孙中山继续他的医学研究,希望他及时到达,赶在秋天上课。
如果孙中山是一个不十分坚定的鼓动家,他就可能完全接受了康德黎的建议,特别是他后来在美国三个月的逗留,那是比在横滨或夏威夷更加令人失望的岁月。在从旧金山到纽约的旅途中,孙中山经常停下来,他走了许多地方,但皈依者却寥若晨星。在这里,他的一个最大的障碍是:中国公使馆了解他的动向,向华侨发出了警告,而这些华侨在任何情况下对政治都是漠不关心。在旧金山时,孙中山摆好架势让人照相,而一张复制的照片很快就到了公使馆手里,这样一来,曾给他不少愉快和信心的伪装也就不起作用了。他的每个行动都被跟踪,中国官员甚至求助于书法上的把戏,企图使他丢脸。他们在“孙文”的“文”字边上加了三点,使他的名字有着丑恶的意思,从而使华侨对他抱有成见。
然而,对清政府来说,广州事件以后收集到的有关孙中山的零星消息,一点也不降低他的革命能力。清政府认为孙中山是一个不屈不挠而又极为活跃的鼓动家,他威胁要用海外的财富来煽动国内的意见不和。因此决定要马上地除掉他,悬赏缉拿的布告张贴在香港、澳门、西贡和新加坡,同时世界各地的中国外交官都提高了警惕。九月二十三日,孙中山在纽约登上“麦竭斯的”号轮后,积极的中国驻华盛顿公使杨儒马上通知英国的同僚龚照瑗,要他在船靠岸后继续跟踪孙中山。
孙中山于十月一日到达伦敦,第二天,康德黎就在自己家附近为他找到了住所。孙中山头十天像普通的旅游者那样,从容不迫地观光游览。他参观了大英博物馆和国会两院。与喧嚣纷扰的东方城市相比,伦敦的清静使他十分赞赏。他毕竟是受过英国教育的人,当他漫步伦敦街头时,那些他曾被教导要加以尊敬的事物都变成活生生的了。
然而,正当孙中山漫步闲逛时,中国使馆已作好了准备。他一来到,司赖特侦探社就受雇跟踪孙中山,龚照瑗公使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
但是,主要负责此事的是中国使馆的参赞马格里爵士。这位苏格兰军医、一七九三年英国首任中国布道团的著名首领的亲属,此时即将结束他的丰富多彩的生涯。他在参加克里米亚、印度和北京战役之后,于一八六二年加入中国军队,和太平军作过战。后来,他作为李鸿章的门客,在金陵机器局担任过要职。一八七七年,他在伦敦担任外交职务。马格里忠实地为他的外国雇主执行了许多重要而又微妙的使命,但在涉及孙中山的事件中,没有比他作为一个英国绅士同时又作为一个中国官员更为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