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投票箱前,数十架相机对准了我。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得很好笑。脑海中浮现出距今不远的那个年代中,曾经拍摄下来的上千张相同的照片。那个时候,我们年迈的领导人手持选票,威严地站在选票箱边好长一段时间。他显然很喜欢选举这个节日,也喜欢他本人和明天将要刊登在所有报纸杂志头版上的照片:“苏共中央总书记、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勃列日涅夫同志在投票站……。”
当电视摄像机和照相机对准我的时候,我意识到这一切看上去会是多么的荒唐可笑,低声说了一句:“但愿别拍下来,这类停滞时代的产物”。——赶快把选票投进去,快步走出门口。可能没有人来得及拍下这一庄严的过程:将几张纸投进票箱的小孔中,所有记者蜂拥尾随其后,街上的人们走向不记名投票室。一般而言,我很同情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们,他们要承受各种冷嘲热讽的攻击。我急于要走到街上去,尽快在少年宫大楼将这伙吵吵嚷嚷的记者们甩掉。
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无法冲出这个围得严严实实的圈子,回答他们提出的有关选举的事情、自己的各种遭遇、今后的打算、过去的经历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终于我冲出去了,和全家人一起,简直是跑到了离那里较近的大女儿家,甩掉了想继续跟踪我们的记者。在那里,我们避开所有的人,得以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好好想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今,这有决定意义的一天来到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将会给我一些选举之前的体验,我的竞争对手倒不是人,而是机构。
实际上,首都的每个投票站都有一些在无私地帮助我的人。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仔细监督有没有作弊现象(我倒不相信会发生这类事情,没人去干这种勾当),第二个任务就是当最初一轮预选总数揭晓之后,他们便公布表决结果。
我们关心选票的数字,实际上就是关心每一个人的表决情况,并非没有原因的。将在国外29个国家工作的,所有苏联在职人员列入莫斯科民族地域选区——这个意想不到的、已被通过的决议,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是企图影响选举结果的又一个,可能也是最后的一个办法。众所周知,国外选票的情况最为糟糕。每个使馆全体人员的一致选举倒不如说是大使一个人的表决更加恰当。但这毕竟是来自国外的选票……正因为这样,莫斯科选区应该占有一个明显的优势,才不至于让国外那些令人沮丧的选举状况影响国内的表决结果。
当等候在大女儿家门口的记者意识到找我已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时,便渐渐离去。我们走出藏身之地,干脆决定去城里溜达溜达。在莫斯科街头漫步带着某种快乐的感受,来来往往的行人,互致问候,面带笑容,相互祝贺……
晚上知道了第一轮预选的结果,在所有选区我都占明显的优势,实际上,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能阻止我的胜利。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全国的选民都拥护你。可令人纳闷的是,为什么将您选为卡累利阿地区党代会的代表,而不是莫斯科地区的,或者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地区的?
——请您谈谈,为什么在党的代表会议上,戈尔巴乔夫没有支持您?
——还记得切基列夫吗?他拍胸脯表示支持谁?
——您仅在十月革命成立70周年的大会上批评甘谢克搞个人崇拜,而没有在第十九次党代表会议上谈这些问题,您不觉得令人遗憾吗?是不是当时的政治气氛使您感到为难?①
全苏第十九次党代表会议召开前的一切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中央委员会的领导班子和机构已经产生。党和整个社会都对此次会议抱有很大希望。当然现在我们可以明确地说,代表会议对社会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但是还不能说它已经发挥了党的代表会议所应该发挥的那种作用,即成为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个历史转折点。会议的某些决议与当时的社会实际状况相比,还显得过于保守。比如,关于党和政府领导人(从总书记到区委书记)的相互兼职的提案对人民而言,仿佛是晴天霹雳。甚至连斯大林,大家还记忆犹新,都不允许自己身兼这两种职权。人民坚决反对这个提案,但是大多数代表却一致通过了有关这个问题的提议。
正如我所说的,大会一切工作准备就绪,比往常更认真地选举了代表,并且还是按中央委员会制定的工作程序进行的。中央委员会组织部第一副部长拉祖莫夫在选举中大搞舞弊行为,为所欲为,干部的一切安排实际上都由他一人操纵的,因此,主观武断、阿谀奉承、诬陷迫害、任人唯亲,他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