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政治遗产
1968年春季和初夏,纳尔逊·洛克菲勒竭尽全力,反对提名理查德·尼克松为共和党的美国总统候选人。尽管他的努力以失败告终,但在失败之前,这位纽约州长及其主要的外交事务顾问亨利·基辛格系统和明确地阐述并发布了一项外交政策的要点。此项政策就与约翰逊政府正在推行的外交政策完全不同,也与共和党或民主党的其他候选人提出的任何一种外交政策有着天壤之别。基辛格严肃认真地履行了他的职责。即使他为新政府草拟纲领性的文件或为一位新当选的总统草拟就职演说稿,也不会比对待这件工作更为慎重、更为认真了。一位对美国选举制度不太了解的外国观察家看到这段时期的基辛格,可能会因而相信,候选人如能拟订出一项站得住脚的外交政策,就能大大增加他赢得其本党提名的可能性。基辛格辛勤工作了几个月,似乎纳尔逊·洛克菲勒的命运有赖于他的努力一样。
对他来说,这段经历是使他非常兴奋的。在多年从事外交政策的写作中,他总是希望这种努力会对公职人员产生一些影响,同时他也日益认识到一个不在政府任职的人要产生重大影响是多么困难。因此,能够接近某个有希望当上总统候选人的人物,他是感到欣慰的。基辛格与洛克菲勒的关系很密切,这位纽约州长发现他本人的看法和他的顾问的看法非常类似,因而可以让基辛格在外交政策方面自由行事。大批资料从纽约市西第四十四号街的候选人总部发出,其中大部分是基辛格撰写的,他的写作风格是不会叫人看错的。一个只是在其党内争取提名的候选人,不厌其烦地就这么广泛的各种外交政策问题发表这么多的言论,的确少见。基辛格撰写时,连每一短语都进行反复推敲,好像报刊、电台和电视都在把这位州长的每篇演说记录下来似的。显然,他并未考虑到公众宣传工具的特点。群众性宣传工具实际上并不注意洛克菲勒在外交政策或其他问题上说了些什么,它们的兴趣在于他能否赢得足够的支持,使他(或者同加利福尼亚洲州长里根一道)能够在迈阿密海滩击败尼克松。它们难得使用这位州长向报界发布的言论;它们想要知道的是,公众是否出来欢迎他(像他们以往做过的那样),以及他在说服代表们投票拥护他的问题上是否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人们永远别想从电视、电台或新闻报刊等群众性宣传工具中获得洛克菲勒提出了另一项外交政策。基辛格在这种局面下深感失望。当然,他懂得这是不可改变的,还是继续工作,权且认为由他撰稿而由洛克菲勒讲出去的每一句话正被记录下来,并且多少起着作用吧。
1968年11月,当理查德·尼克松邀请亨利·基辛格与他合作,出任他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时候,报界编辑并没有想到要仔细查阅他们在以往竞选运动中的档案,看一看基辛格曾经为洛克菲勒写了些什么。要是他们这样做了的话,或许他们对1971年和1972年所发生的事件就不至于那么惊讶了。基辛格在1968年春和初夏拟订了一份有关外交政策的要点,本来是供洛克菲勒使用的,现在却被尼克松继承下来了,尼克松得到了别人想要的东西,他是洛克菲勒的继承者。
1968年的竞选运动迫使基辛格重新审视他在外交政策问题上的思想,并进而提出了有关外交政策的具体建议。他运用了十多年来在他头脑中发展形成的一些观念。同时,他坚决主张把越南战争放在更为扩大的外交政策范围内。他决意保护他的候选人,使其免蹈覆辙,不致像其他许多人那样陷入越南泥潭而难以自拔。这里迫切需要一个结束一场悲惨战争的解决方案,而且更需要一种适应国际秩序新情况的外交政策。基辛格认为,前二个问题是不能与后一个问题分割开来的。
基辛格沉默了近四年之久。大选中的竞选运动迫使他表态。话是基辛格的,声音则是纳尔逊·洛克菲勒的。任何一个了解基辛格作品的人,对这些言论都是非常熟悉的。他重申了他早已讲过的许多话,但也有很大区别。基辛格认识到,自从约翰·F·肯尼迪去世以来,世界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本人的一些观点,就表明了这些变化所产生的后果。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全神贯注于戴高乐。虽然在他的政策建议中,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共同市场仍占突出地位,不过现在只是建立一种国际体制的方案中的一部分,而这种国际体制则有赖于与苏联和共产党中国达成谅解。洛克菲勒曾制订过一套对华政策,其中每项细节都是基辛格拟定的。尽管这套政策总的说来还很笼统,但其含意却很清楚。必须既向中国开门又向苏联开门,必须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开展这种工作,而且这种工作应该指向基辛格所概述的具体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