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拿它扎你!”他说。
露易丝吓得连退几步。“看看这个该死的小流氓,他要杀人啊!”
“是的,”雪尼说,那样子像演戏似的,“我要杀了你!”
“走着瞧吧,等卓别林先生回来再说。”
但卓别林先生是很少能回来一趟的。
又一个周六,我从学校回来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雪尼照例还在外边踢球玩。房东太太告诉我,露易丝一大早就带着她儿子离开家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开心,因为没有人让我洗地板、擦餐具了。不过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很久了,她们还没有回来,我这才有些慌张,害怕她们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了。下午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开始想念露易丝和她的儿子了。更让我恐惧不已的,是这间看起来愈发空荡和冷清的屋子。我在害怕之余肚子也饿了,可打开放菜的橱子,却空空如也。饥肠辘辘的我再也忍受不了饥饿的煎熬,只好一个人走出家门,溜达溜达,在周边的市场里打发下午的时间。我游荡在兰贝斯支路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小菜馆冒着热气的烤牛肉、烤猪肉,让人垂涎三尺,还有在肉汁卤子里浸成金色的土豆。我一连几个小时都盯着那些推销商品的小贩,看他们说的天花乱坠。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稍稍排解我的苦闷和饥饿,让我暂时舒服点。
我夜里才回到家,敲了敲大门,里面却没人答应。还是没有人在家。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肯宁顿路的拐弯处,坐在离家不远的路边,留意着有没有人回去。也不知道雪尼去了哪里,我当时真是又疲倦又难过。就这样坐到夜半时分,肯宁顿路上已经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几个零星的行人路过。除了药铺和酒店,所有的店都关门了,这让我感到自己越发的孤独可怜。
忽然,一阵醉人的音乐声从拐角处白鹿酒店的门厅里传出来,悠扬的回荡在空荡冷清的广场上,听起来是多么的悦耳啊。这支曲子的感情是那么充沛,调子是那么活泼,我从未留神听过这动人的乐曲,它真是给人温馨而舒适的感觉。我向正在演奏的艺人们走过去,忘了自己的窘境。到对街之后才发现,拉小风琴的人没有眼睛,眉毛下有两个结痂的大疤,是个瞎子,吹大箫的人表情则既茫然又气愤。
他们一曲弹毕就走了,而此时的黑夜看起来就愈加忧伤。我也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回来了,只是精疲力竭地往回走,想要回去睡觉。这时,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沿着花园小路走向房子。那是露易丝,她的小儿子在前面跑着。只见她身子一直倾往一边,走得颠颠簸簸,我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什么事故里伤了一条腿,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是醉得太厉害了。我还没见过谁醉到走路都这样歪歪倒倒的。所以看情形,我觉得还是躲开了为好,就静静地待在那等她进了家门。房东太太一会儿也回家了,我就跟着她进了屋子。我轻手轻脚地爬上黑漆漆的楼梯,这时露易丝却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楼梯口。
她对我说:“你要去哪儿?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
我呆住了,茫然地立在那里。
“今晚你们不准睡在这!我受够了,给我滚,你和你的哥哥都给我滚!让你们的父亲管你们去吧!”
我立刻回过身去,没有一丝迟疑地走下楼,夺门而出。这时我已经不觉得累了。曾听闻父亲常常去半英里外的王后酒馆,在王子路上,于是我走向那个方向,希望能在那儿找到他。不过我很快就看见一个路灯下的模糊身影向我走来,那正是父亲。
我哽咽着向父亲哭诉:“她大概喝醉了吧,不让我回家。”
我们走回去的时候,他也一路踉踉跄跄的,说着:“我自己也不清醒了。”
我跟他说他还是清醒的,想安慰安慰他。
他却沮丧地嘟囔着:“不,我喝醉了。”
回家后,他推门而入,站在起居室里不发一言,恶狠狠地盯着露易丝。她扶着壁炉的台子站着,身子因醉酒而不停地摇晃。
父亲问她:“为什么不让他回家?”
她失神地看了看父亲,嘴里咕哝着:“你最好也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父亲猛地从旁边架子上抓起一只沉沉的衣服刷,用力扔出去,刷子的背边像闪电一样打到她的半边脸。她眼睛一闭,“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似乎是渴望在昏迷中把这一切都给忘了。
父亲的举动完全把我吓傻了,我在心里面很看不起他这野蛮的行为。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含糊不清了。后来,仿佛是雪尼回来了吧,父亲看着我们俩睡下之后,又一个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