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宝贝儿布尔什维克!”我重复了一下,就大笑起来。
在我看来,克莱的处世方法是清醒现实的。1931年我们再次相遇时,她住在突尼斯郊外。
“但是,为什么你要住那儿呢?”我问。
她马上就答道:“因为那儿比较便宜呀!就我这点收入,在布卢姆斯伯里只能租两间小屋。但在突尼斯就不一样了,我不但可以租一幢房子,请几个仆人,还可以有一个美丽的花园,让小狄克玩!”
但是,狄克十九岁就死了。狄克的离去对她的打击很沉重,之后,她再也没能恢复过来。她后来进了修道院,应该是为了获得一些安慰吧。
有一次在法国南部,我在一块墓碑上看到了一幅十四岁小姑娘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笑得很甜。在照片下面有三个字:“为什么?”于是,关于生与死的问题让我思考了很多。
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人也渐渐变老了。关于信仰的意义我越来越有体会了。我坚信,如果没有信仰,就不会有思想。我们依靠信仰所获得的东西要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我在好莱坞仍然很孤独。我很难遇见其他制片厂里的人,因为我经常在自己制片厂里工作。这样一来,我基本上没有结识的新朋友。我的寂寞只有道格拉斯和玛丽可以解除。因为道格拉斯,我也认识了很多显赫人物。但没有机会和他们熟悉。
道格拉斯和玛丽结婚后,他们生活得很幸福。道格拉斯和玛丽特别会招待客人,很讨那些显贵人物的喜欢。但是,道格拉斯也失败过。那是他招待一对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就是不能让新娘打起精神。
三天后的那个晚上,道格拉斯拉我到一边:“我可被她难倒了,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法让她说话。所以今天晚上坐席,我安排你去她的旁边。”
说到这话,他就笑了起来:“我跟她说了,你很聪明,很有趣。”
这样一来,我就座的时候很担心。我觉得,我和她还是私底下谈话比较好。于是,我拿起餐布,靠近那位新娘,对她说悄悄话。
“打起精神来吧!”我说。
我的话她没有听得很清楚。于是,她转过身来。
“您说什么?”
“打起精神来吧!”我重复了一下,有点含混。
她感到很惊讶:“打起精神来?”
“对呀!”我说。我一边铺好膝上的餐巾,一边瞅着桌面。
她没吭声儿,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
“您怎么这样说我呀?”她问。
现在机会来了,我说道:“因为您特别忧郁啊!”
没等她回答,我就接着说:“您看,我有吉卜赛人血统,这类事情我懂。您的生日是几月?”
“四月。”她说。
“没错,就是白羊宫(2)嘛!我知道了。”
听我这样说,她就高兴起来了,显得特别可爱。
“您知道什么了?”她笑着说。
“您的精、气、神,在这个月里都处于低潮。”
她想了一下:“这一点您都能看出来,您真的很了不起!”
“这个挺简单的,有直觉能力的人都能看出来。您这会儿看起来很不愉快。”
“这个,从外表上也看得出来吗?”
“有可能,别人看不出来。”
她笑了笑,然后思考了一下。
“说也奇怪,居然被您看出来了。的确,我现在特别发愁。”她心事重重地说。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您心情最坏的一个月,就是这个月。”
“我觉得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特别沉闷。”她继续说。
“您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说到这儿,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很伤心,接着说:“我想远离所有的人,抛开一切的事务,只要我能出去,做什么都可以。找一份工作,当一个临时电影演员。但如果这样的话,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就会很没有面子——他们有很高的地位,不会让我做这种事的。”
在谈话中,她用了多数人称。但我知道,那是指她的丈夫。
这时,我就慌了,开始严肃地劝她。
“你离开也没用,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回避不了。人的欲望是永远也不会满足的,生活就是欲望的表现。因此,千万不要冲动,要不然,您一辈子都会后悔的……”我说的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
“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不管怎样,和一个了解自己的人这样谈谈,我感觉舒畅多了。”她有点忧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