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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71)

作者:卓别林

我们的船从瑟堡离开,驶往英国。但这时它慢得出奇,简直像是在慢腾腾地爬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清醒地知道一点钟了,二点钟了,三点钟了。船的轮机停了,然后,船后退了,最后完全停了下来。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走道上人们来回奔跑的脚步声。我神经紧张,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我透过舷窗向外张望,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听见了英国人的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由于过度疲倦,我还是睡着了,但只睡了两小时。一大清早,侍者就给我端来了热咖啡,送来了早报。看了报纸后,我就很有精神,快乐得像只云雀。

某报上有这样一则标题:“喜剧演员回国盛况堪比停战纪念日。”还有一则标题这样写道:“卓别林来访伦敦家家户户的话题。”另一则标题是:“卓别林抵伦敦欢迎场面盛大。”还有一条大字标题是:“看哪,我们的儿子——”

当然,指责批评的文章也有,但是少数,有一篇文章写道:

呼唤理智

上帝在看着我们,就让我们远去的理智回来吧。我不否认卓别林先生是十分可敬的。他对故国的这份深切怀念之情也毋庸置疑。我也不想去追究,他的这份怀念,在德国鬼子侵犯大不列颠,国家受到威胁,命运垂危的黑暗日子里,怎么就没有表现出来过。也许,正像某些人为他辩护时说的那样,与在大炮后面做出英勇救国的事迹相比,查理·卓别林更需要在摄影机前做几个搞笑的动作。

船靠岸了,南安普敦市长在码头上欢迎我。然后,我便匆匆忙忙地上了火车。终于,我们要向伦敦进发了!阿瑟·凯利到包房里来看我,他是海蒂的哥哥。当时,我和阿瑟紧挨着坐在一起,我一边找些话题和他聊,一边向车窗外望着,外面的绿色田野一直向后旋转。我跟他说,他妹妹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到她位于波特曼广场的家里去吃饭。但他好像有些窘迫,奇怪地看着我,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海蒂已不在人世了。”

这个消息令我十分震惊,当时的情况就好像是幻境,我想要再去见见的旧时朋友只有海蒂。突然间,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感到一阵迷惘失落。但海蒂离开人世的悲哀,我当时还不能充分体会到。

火车驶入伦敦市郊。我的心情很急切,向窗外眺望着,但是那些一掠而过的街道我怎么也认不出来了。此时的我既激动又担心。激动的是,我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担心的是,经过一场战争的洗礼,也许伦敦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火车已经进入伦敦市区,我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堆积在心底的思念都已经散去,现在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我只觉得心乱如麻,完全没办法思考。那些掠过的伦敦的屋顶,好像并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我只是在心里期待着。

后来,我听见了嗡嗡的回声,我们的车开进滑铁卢车站了!走下火车,我看见站台上人头攒动,一排排的警察和事先拉好的绳子拦住了人们。场面乱哄哄的,显得十分紧张。尽管当时我兴奋的情绪战胜了其他的感受,但仍旧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押送着走向站台的。

当我们接近被绳子拦开的人群时,紧张的情绪才开始有所缓和,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他来了!他来了!”“查理,干得好!”我见到了阔别了十五年的表兄奥布里,他和我一起在那一片欢呼声中被推进了一辆轿车。我感到有一点很遗憾,就是在慌乱中,我不得不避开那一群群为了要见我一面等了很久的人。

我一再嘱咐奥布里,让我们的车从威斯敏斯特桥驶过。汽车从滑铁卢车站驶出,走在约克路上,昔日那些旧房屋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的大厦,伦敦郡会议大厦。但是,从约克路拐过来,我突然就看见了威斯敏斯特大桥,它一点儿都没变,议会大厦仍然庄严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它就是永恒。此情此景和我从这儿离开时一模一样。我情绪激动,差点就哭了出来。

我决定下榻里茨旅馆。因为在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它就建成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看看它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以前,我从它门口路过时,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了里面的金碧辉煌。

旅馆外有一大群人在等候,我对他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我安排好旅馆里的一切之后,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但是外面的人没有散去,他们仍然成群地在那里高声欢呼。为了对他们的欢迎表示感谢,我不得不像一位王公贵族那样,几次走上阳台向人们致意。要描绘当时的情景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