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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6)

作者:卓别林

母亲在万般无奈下向另一位律师求助,律师觉得代理这案子没什么好处可言,就给她出了一个法子,让她带我们去兰贝斯市当局,用请求当局救济的手段逼父亲出钱抚养我们。

体弱多病的母亲没办法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她别无选择,只能决定一家人一起去兰贝斯的贫民学艺所去了。

第二章 兰贝斯贫民学艺所

去贫民学艺所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当母亲告诉我们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想到可以改变现在的生活,又都忍不住有些欢欣,因为不用再住在那憋闷的小屋里了。可是,等我们真的走进贫民学艺所,才感到伤心和无所适从了。因为我们一到那就被分开,母亲被领往妇女收容所,我们兄弟二人则被领到了儿童收容所。

这里的生活很好适应,但雪尼和我总觉得日子中萦绕着一种灰暗愁苦的气氛。我最期待的就是围着长桌吃饭。吃饭时,我们由一位老先生照看着。他七十五岁上下,白色的胡子稀稀拉拉,忧郁的眼睛里总透着严肃。因为我最小,他就让我坐在他身旁,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喜欢我没剪短发时,有一头比其他孩子更卷曲的头发。不过好景不长,很快来了个比我更小的孩子,头发也比我的更卷,我在老先生旁边的座位就只能让给他了。年龄越小、头发越卷的孩子越要坐上座,这就是那位老先生的奇怪理由。

我和雪尼在三周后转赴汉威尔贫民孤儿学校学习,离伦敦市区快十二英里。到达之后,我们先在试读部进行身体和智力检查,合格之后才能正式进入学校,因为平均每三四百个小孩中就会出现一个身体有病或智力不正常的。

最初,我一直郁郁寡欢。因为在贫民学艺所的时候,觉得母亲就在身边,可是来这儿之后就离她越来越远了,所以不免怅然。从试读部正式进了学校之后,雪尼和我也被分开了,他上大班,而我则和小一点的孩子分在一起。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住在不同的区,平时很少能见面。我那时又瘦又小,刚过六岁,愈发显得孤苦孱弱。每逢夏日傍晚,我就和其他二十个孩子一起跪在宿舍里做临睡的祷告。窗外是西沉的夕阳和绵延的小山。我跟大家一起,用高低不和的声音沙哑地唱着:

夕阳西沉,求主与我同居;

黑暗渐深,求主与我同居;

求助无门,安慰也无求处,

常助孤苦之神,与我同居。

虽然并不了解这赞美歌的深意,但每当此时我都会感觉异常愁苦,因为歌声和夕阳让我徒增伤悲。

两个月之后,母亲曾帮我们请过一次假,我们一家人有了一天短短的团聚。不过这次之后我们回汉威尔待了几乎一年,这也是我个性成长中最重要的一年。我开始上学,跟着老师学写自己“卓别林”这个姓。我觉得这几个字的样子十分像我,所以被它们深深吸引了。

在汉威尔的时候,我们被照顾得很好,但生活中总透着些清冷愁苦的气息。七岁后,我由小班升到专门教七到十四岁孩子的大班。这意味着我可以参加军训和体操,并且可以进行每周两次的定时校外散步了,这些都是成年人的活动。

在乡间小路上散步的时候,我们都是上百个人一起,两两成排。经过那些村子的时候,居民们像看怪物似的,紧张地盯着我们看。我恨这种散步,也恨那些居民。在他们说的黑话里,我们所在的贫民学艺所就叫“牢房”。

学校里有一块铺着石板的运动场,是建给男孩子用的。运动场旁边最阴暗的拐角里有一间空屋,据说这几天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被关在里面了,有人说他的胆子特别大,有一天居然从三楼窗户里爬出来,想要从屋顶逃出学校,还直接用石子和七叶树的果实去砸那些来捉他的管事们。我们小班学生是从大一点的孩子那里听说这件让人咋舌的新闻的。

犯了这种大错的学生,在星期五的大健身房里是要受罚的。那个健身房十分阴冷,有几根绳子从很高的房梁上垂下来,大厅深处,摆着一张长课桌,桌前靠右的架子上搭着几根用来绑手腕的皮条,还有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板子挂在那。每逢周五早上,二三百名七岁到十四岁的男孩,就会列着像士兵那样齐整的队伍走进大厅,站在桌子三面,犯错的学生则站在缺口那面等待审讯和惩罚。

错误没那么严重的孩子,挨的是藤条。欣德拉姆大尉,一名大概两百磅重的退伍海军军官,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差不多四英尺长的藤条,那家伙几乎比男人的大拇指还粗。等受罚的孩子被脸朝下按到桌上之后,欣德拉姆大尉就架势十足地站好,把藤条横在孩子屁股上空,打量完了之后,慢悠悠地举高了藤条,再“唰”的一声重重抽在那孩子的屁股上。在这种惊魂的场面下,两旁看着的孩子常常会昏厥,跌倒在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