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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41)

作者:卓别林

这时场地旁边已经聚了一大群人,有离开自己场地过来看我们的演员,还有木匠和管戏服的工作人员。这又让我增加了信心。排练完毕,很多观众都哈哈大笑了。之后,我看见福特·斯特林越过人群张望我们这边。拍摄过后,我知道自己演得不赖。

那天我去化妆室的时候,正遇见福特·斯特林和罗斯科·阿巴克在卸妆。没有人说话,化妆室里的气氛充满了矛盾。他们俩一直挺喜欢我,但我能察觉他们此时心里的矛盾。

我那个镜头很长,一共拍了七十五英尺的胶片,而一个喜剧镜头一般是不多于十英尺的,所以森纳特和莱尔曼为是否要全部放映而争论。我说:“既然是要逗观众笑,长度并不影响什么啊。”最后他们决定全部放映。这一身打扮已经让我被这个人物感染了,所以我那时就决意此后要一直穿这身衣服演戏了,不管是什么戏。

那晚,我和一个小演员一起乘电车回旅馆。他对我说:“你这次可是一举成名了啊,从来没有人能在摄影场上那么招大家笑,连福特·斯特林也没能这样呢!”

我抑制住自己的得意之情:“如果上映时,观众也能那样笑就好了。”

几天后,在亚历山德里亚酒馆里,我又无意中听见福特向那个埃尔默·埃尔斯沃斯说:“看看那家伙,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一双扁脚,你可从来没见过那么邋遢可怜的流浪汉,抓痒的时候就像是在胳肢窝里捉虱子一样,他还真是能逗人笑啊。”

我演绎的这个人物十分独特,美国人不熟悉,甚至我自己也不熟悉。但是,一打扮起来,我能感觉到这是个活生生的人物。他会让我产生种种荒唐古怪的念头,而在我打扮成他的样子之前,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那些点子的。

我跟那个小演员混熟了,每晚一起坐电车时,他都会跟我细说那天电影制片厂里人们的反应,他自己也会对我的笑料做些评价。“有一个太妙了,在洗指缸里洗洗手指,在那老头的大胡子上擦擦汗,厂里的人可都没见过这种把戏。”他一件件地评说下去,我不禁得意洋洋。

我跟森纳特合作时总是轻松自在,一切都是我在场地上即兴出演的。因为在拍摄时,演员和导演都不会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我觉得自己懂得并不比导演少。于是我总会提出一些建议,森纳特也很快采纳。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鼓舞,让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创作、可以编故事的。但当时只有森纳特对我满意了,大家还没有对我满意。

第二部影片又是跟莱尔曼合作。他那时已经打算去跟斯特林的班子了,只是为了答谢森纳特而多工作两周。我照例提出了很多意见,但他只是笑着听我说,一条也不采纳。他解释:“戏院里这样可能会逗人笑,但电影里可没时间去演。拍这种滑稽片就是要打闹追赶。”

我争论道:“幽默就是幽默,电影或是舞台上都是一样的。”但他全然不听,还是依从奇斯顿拍摄的老办法,要求一切动作都要做得很快。我虽然只能遵守他的原则,但偶尔也会加入自己的一点搞笑动作,可是跟上次一样,他总有办法把这些镜头剪得支离破碎。

莱尔曼走后,我又跟着一位叫尼古拉斯的导演演片子,他从电影出现以来就是个导演,已经快六十了,老气横秋的。他在电影里只有一个笑料,就是抓住一个丑角的脖子赶他从一边到另一边。我想要做些细致点的动作,他却一直嚷着没时间这样演。我只是稍稍违背了他的原则,但看得出他已经跟森纳特打报告说了,他没办法跟我这混蛋合作。

就在这段时间吧,市区上映了森纳特导演的那部《玛蓓尔奇遇记》。我夹在观众们当中,十分担心地看着那部电影。他们在福特·斯特林出现后照例哈哈一笑,对我的出场却表现得异常冷漠。而我在旅馆休息室里的那些动作也没法把他们逗笑。但随着影片的放映,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笑声,那笑声渐渐大了,而影片快结束时,他们还有一两次哄堂大笑。这次放映告诉我,对于新演员,观众们并没有偏见。

一两天后,森纳特来找我了,跟我说:“他们都在抱怨,说跟你没办法合作。”我尽最大努力跟他解释,说我只是在认真工作,一心想要拍好影片。他冷冷地回答:“只要你能按我们说的来,那我们也就满意了。”但我第二天又跟尼古拉斯发生了争执,而且大为光火地冲他说:“你叫我演的这些,一个每天拿三块钱的临时演员都可以演。我是想要拍出好的电影来,可不只是被你们赶来赶去还从电车上跌下来。我不想就这样挣每周一百五十美金的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