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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40)

作者:卓别林

我在那连续溜达了好几天,不知何时轮到我拍戏。森纳特偶尔从我身边走过,却很少注意到我。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后悔请我来了,于是一直很紧张。如果他注意到了我,对我一笑,又让我有了些希望。其他人对我都持观望态度,但我觉得也有人怀疑我是否有能力代替福特·斯特林。

星期六那天,森纳特十分亲切地让我去办公室领薪水。我跟他说了我急于工作的心情,想跟他谈谈关于模仿福特·斯特林的事,他却打断了我,说这并不着急。

我就这样闲了九天,在紧张中煎熬着。不过福特经常宽慰我,下班后有时候用他的车载我去市里喝酒,见见他的几个朋友。他有一位叫埃尔默·埃尔斯沃斯的朋友,总是半开玩笑半讽刺地问我:“我知道你要顶福特演出了。但你能逗人笑吗?”他当着福特的面这样取笑我,总让我感到很尴尬。幸好福特给我解了围,他说:“你没看到他在皇后戏院演的酒鬼吗?很能逗人笑。”

埃尔斯沃斯却会说:“嗯,他还没能逗我笑呢。”

终于,我期待的那天来了。玛蓓尔·纳耳芒和福特·斯特林的班子都跟着森纳特去拍外景,制片厂只留下几个人。亨利·莱尔曼先生,仅次于森纳特的奇斯顿总导演,要开拍一部新片,让我去扮演一个记者。莱尔曼是个虚荣心很强的人,总因为自己导演的几部喜剧片很成功而得意洋洋。他扬言,他的影片不需要个性,只要靠机器的效果和剪接的技巧就能逗人笑。

当时拍的是一部讲述印刷厂里故事的电影,没有剧本。我穿着大礼服,戴着大礼帽,在嘴上贴了两撇翘胡子。在开拍之前,我看到莱尔曼还在想笑料。初来乍到的我很是热心,想帮他想些点子,却因此导致了两人的矛盾。在我跟报馆编辑见面的那场戏里,我加入了所有能想到的笑料,还给其他演员出了主意。短短三天里,我觉得拍出了一些非常有趣的镜头。但让我伤心的是,在制作好的电影里,我所有能逗笑的地方都被剪去了。我不知道个中缘由。直到很多年后,亨利·莱尔曼才说出那是他故意剪的,因为他觉得我知道太多了。

那部电影拍到第二天的时候,森纳特他们回来了。那天三个班子一起拍戏,场地上全是人。我没有化装,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这时森纳特叼着一支雪茄,站在玛蓓尔身边,正打量着一个布置成旅馆休息室的场景。“我们现在需要加点笑料啊,”他转向我,“你来扮个丑角吧。扮什么样都行。”

我对装扮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不喜欢那身记者打扮。去化妆室的途中,我突然灵光一闪,决定穿上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紧紧绷在身上的上衣和一双很大的鞋子,拿根手杖,戴一顶很小的圆顶礼帽。我希望每一件东西在我身上都看起来不合适。起初我不知道应该扮成年纪大的还是年纪轻的,后来想到森纳特觉得我太年轻,就贴上了一撮小胡子以增加年龄,不过不会挡住我的表情。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的性格,我并不清楚。不过一旦打扮起来,这副样子就让我对他的性格胸有成竹了,而上场之后,这人物更是被活灵活现地演出来了。我在森纳特跟前一面挥着手杖,一面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子,脑中不断涌现出一个个笑料。

麦克·森纳特的成功秘诀就是他洋溢的热情。他看到好笑的地方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声。他看见我之后咯咯地笑到浑身直哆嗦,这就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跟他解释道:“你看,这是个有多重性格的人。他是个流浪汉,也是个绅士;是个诗人,也是个梦想者;他很孤单,渴望着浪漫和冒险。他指望别人把他当做科学家、音乐家,或是一位公爵、一个玩马球的人。实际上他只会捡捡烟头,还会抢孩子的糖果。在他异常恼怒的时候,还会看准了机会对着那些女士们的屁股就是一脚!”

森纳特被我逗得笑不停,接着说:“不错,上场去吧,看看你能玩出些什么花样。”跟拍摄莱尔曼的影片时一样,我不知道电影的具体情节,只知道讲的是玛蓓尔·纳耳芒还有她丈夫以及情人之间的纠纷。

在演喜剧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感觉,而感觉也并不是永远都那么好找的。在那场戏里,我感觉到自己应当是个冒充客人的骗子,一个想找到安身之处的流浪汉。我刚走进休息室,就被一位太太的脚绊倒,赶紧转身向她抬抬帽子致歉,结果一回身又被一个痰盂绊倒,马上又跟痰盂抬抬帽子。于是摄影机后面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