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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31)

作者:卓别林

我回答:“谢谢你。”然后诚挚而天真地回吻了她。她的目光还是凝滞在我脸上,哆嗦着嘴唇。后来,她忽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去倒了一杯茶,脸上似乎流出一丝笑意,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太可爱了。”

她悄悄告诉我:“小女儿是个很好的女孩,但大的那个有点麻烦,你要对她留点神。”

我常在演出后被邀到她和小女儿住的大卧室去吃宵夜,跟她们道了晚安之后,我回去必须经过大女儿的房间。有一次我经过的时候,她对我招招手,悄声说:“把门开着,等她们都睡着了我就去你房间。”信不信由你,我当时气愤地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开了。我听说她在女神剧场的演出结束后,跟那个六十岁的驯狗师,一个身材魁梧的德国人私奔了。

然而,我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天真。一般年轻人会做的狂浪不羁的事,我都会。或是和戏团的人出去通宵达旦地玩,或是在妓院里狂歌滥饮。有一天我多喝了几杯苦艾酒,在酒馆里跟一个人打了起来,后来被警察和酒馆的人拉开了。那个人以前是个轻量级的职业拳击手,叫阿尼·斯通。当时我们两人住在同一家旅馆里,于是他对我说:“旅馆里再决胜负。”凌晨四点我踉踉跄跄地回到旅馆,去了他房间。

为了不惊吵别人,我们脱了鞋,拳打脚踢地斗了很久,最后他一拳正中我的嘴,打到我的门牙,我这才清醒,于是说:“住手,我可不想被你打掉牙齿。”于是我们停下手,拥抱了一下。我把他的脸全打破了,自己的一双手也肿得像戴了拳击手套似的。房间里溅得到处都是血迹,连天花板上都有。

夜里,我嘴角的血一直流到脖子上,在舞剧里演主角的女孩照例给我送茶点,还以为我自杀了,吓得尖声惊叫。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打过架了。

又一个晚上,翻译告诉我有一位知名的音乐家要见我,带我去了他的包厢。包厢里还坐着一位俄国芭蕾舞团的女演员,是个极漂亮的姑娘。那位先生告诉我,他对我的表演十分欣赏,说我是一位天生的音乐家和舞蹈家,而且没想到我如此年轻。听了他的夸奖,我客气地鞠了一躬,还偷瞄了他的女友几眼。离开包厢后,我问翻译:“那位先生身边的小姐是谁?”

“她是俄国一位芭蕾舞演员,叫……”接着翻译说了个长而复杂的名字。

我又问:“那位先生的名字呢?”

“德彪西,非常有名的作曲家。”

“我没有听说过。”我说。

那年,指控斯坦赫尔夫人谋杀自己丈夫的案子被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她却被判了无罪;那年,开始流行用于男女间调情的“蹦蹦舞”,一对对情侣们没羞没臊地搂在一起转圈;那年,竟然通过了让人难以接受的所得税法令,每镑要缴六便士;那年,德彪西的《牧神的午后序乐》被介绍到英国上演,但听众们只是喝了倒彩,还退出了剧场。

我一腔愁闷地回国了,开始了到外省各地的巡演。这些地方和巴黎真是有天壤之别。在北方城镇那些愁苦的周日黄昏里,全部店铺都关了门,清冷的钟声似乎是对人们的谴责。喝了酒的年轻人和嬉笑着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地在昏暗街巷里游荡着,一路吵吵闹闹。这也是他们周日傍晚唯一的乐趣。

六个月后,我总算对现在的工作适应了。这时从戏团在伦敦的办事处传来一条让我雀跃的消息。卡诺先生让我在《足球赛》的第二轮演出中顶替哈里·韦尔登的角色。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契机。我虽然在其他一些短剧中获得好评,但如果比起《足球赛》中的主角,那些演出都只是微不足道。更何况,我们这次要去伦敦一流的牛津游艺场上演。我的名字会第一次被印在戏单的最顶端,成为全市人瞩目的中心,这是个大大的进步。如果我一举成名了,就可以拿到一大笔薪酬,接着就能拓展我的演艺范围,实现我各种美好的梦想

《足球赛》用的演员基本上都是原来的,所以我们只需排练一周。我对如何演绎自己的角色揣摩了很久。不同于哈里·韦尔登的兰开夏口音,我打算在戏里说伦敦本地话。

不巧的是,我在第一天排练时得了喉炎。我用尽所有的办法想让嗓子痊愈,轻声说话,吃药片,喷药水都不管用。我已经急到完全无心去想在演出时怎么插科打诨,逗人发笑了。

第一场演出时,我绷紧了嗓子里所有的血管和神经,拼命大声说话,但观众们还是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事后,卡诺过来责怪我,脸上的表情既失望又有些轻蔑。我跟他保证明天嗓子就能好,但实际情况却更糟糕了。我用嗓过度,很可能导致完全失声。于是第二晚,另一个演员临时顶替了我。第一个星期结束后,我的戏被取消了,在牛津游艺场的所有梦想都化为泡影,在沉重的打击下,我得了流行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