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自从在福雷斯特戏院的演出失败以后,我一直在碰壁。但由于年轻,我一直很乐观,总是相信有一天会时来运转。那一天真的来了,雪尼说卡诺先生要见我。当时卡诺可能是不满意在他的当红短剧《足球赛》里跟哈里·韦尔登先生搭戏的丑角。韦尔登是倍受观众欢迎的丑角,直到他临死前,三十多岁的时候,一直都是最能卖座的。
卡诺先生长得矮小精壮,紫褐色的皮肤,炯炯有神的双目。起初是个登杠子玩杂耍的,后来成了一名杰出的喜剧演员,塑造了不少喜剧人物。他赚了很多钱之后,有一次被人埋怨演戏的时候时间把握得不好,于是干脆不再登台,只是开戏班了。他家住在坎伯韦尔区的科德哈伯弄,隔壁的房间既做储物间又做办事处。他很客气地接待了我。问我:“雪尼说你很会演戏,你对跟哈里·韦尔登合演《足球赛》有没有把握?”
哈里·韦尔登可是特邀的演员,每周能拿三十四镑的薪酬。
不过我很有信心:“只要给我机会就可以。”
他笑了:“十七岁很小,不过你看起来还不到十七呢。”
我耸了耸肩膀:“这只是化装的问题罢了。”
卡诺开始大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之后我听雪尼说,我就是因为那一耸肩才进了戏班子。
当时我们定了两周的试用期,每周有三镑十先令,如果我演得好,就能签下一年的合同。
离《足球赛》在伦敦游艺场上演还有一周的时间,让我可以对角色进行揣摩。卡诺让我去牧林戏院看看和我演一个角色的那个人的表演。说实话,他演得的确不怎么样,我很有信心超过他。而且我觉得这角色需要有更多模仿和讽刺的幽默成分。我也打算就这样去演绎。
韦尔登先生忙着打高尔夫球,不高兴来排练,所以我只跟他一起排练了两次。排练中,我也表现平平。当时我感觉韦尔登对我出演这个角色的能力有点怀疑。雪尼当时正在外省演出,否则可能会给我一点帮助,因为他曾演过这个角色。
《足球赛》中,一切都是为了韦尔登这位著名的丑角作准备,所以每一次都要等到他出场,台下才响起笑声,并且一直持续到他下场。
那晚登台前,我的神经绷得像拧紧的发条,一直在巨大的舞台后来回踱步,默默祈祷,又焦虑又恐慌。我期待着用今晚的表演一洗在福雷斯特戏院演出的耻辱,重拾自信。
幕起乐响,在一段歌舞之后,台上空了。该我出场了啊!这时候我极度紧张,但一走上台,神经马上放松了,脑子也完全清醒了。我走上场,背对观众,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出场方式。从背后看过去,我穿着礼服,戴着大礼帽,套着鞋套,手里还拿着手杖,体体面面,完全一副爱德华时代反面角色的打扮。结果一转身就让观众看见了我的红鼻子,他们哈哈一笑,开始对我有了好感。我故作姿态地耸耸肩,打个响指,在台上走了一圈,却被一个哑铃绊了一大跤。然后我的手杖无意中打在一个吊球上,吊球“叭”的一声打到我的脸。于是我踉跄了一下,这时手杖却又从侧面打到了我的头。于是观众们开始大笑不止。
此时的我完全放松,可以连续耍五分钟的宝,不说一句话而让观众们笑个不停。以前,哈里·韦尔登台前可是从来都不会有笑声的。这次他一走出场,我就激动地抱着他的腰,低声说:“这下遭啦!给我一根针!”这都是即兴表演,没曾排练过。我已经让观众情绪高涨,给他创造了有利条件,所以那天的表演非常成功。结束后,戏班里的几个演员都过来祝贺我,我也知道自己演得算不错。而韦尔登只回头冷冷跟我说:“演得不错,很好。”
那天夜里,为了缓解激动的心情,我步行回家。路上,我停下来倚在威斯敏斯特桥的栏杆上,低头看着桥底闪闪发光的流水,高兴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虚。下了威斯敏斯特桥后,我走向象堡,坐在一家小咖啡馆里喝茶。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但雪尼当时在外省表演,我无法跟他讲述今晚精彩的经历。在经历了福雷斯特戏院的那次挫败之后,今晚的表演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宽慰啊。
从象堡走到肯宁顿门之后,我又喝了一杯茶,还是没有一点睡意。一路上自言自语,呵呵笑着。直到早晨五点,疲倦不堪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卡诺先生第三天晚上才来,那天我一出场就赢得了观众的掌声。之后他满面笑容地来找我,让我明早去他的办事处里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