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希特勒决定攻打俄国了!这说明他真的发了疯。当时美国还没有参战,英美两国看到希特勒进攻俄国,都感到如释重负。
拍摄《大独裁者》期间,我收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影片拍完后,这类信更多了。无非是恫吓和威胁,声称这部电影无论在哪里放映,他们都要朝戏院里扔臭气弹,向银幕上开枪,反正会尽其所能制造混乱。起初,我想把这件事报告给警察局,但又担心这事一传出去,观众们就都不敢去看电影了。有一个朋友建议我说,不妨与码头装卸工人工会会长哈里·布里奇斯谈谈这件事。
于是我请布里奇斯到家里吃晚饭。我知道他反对纳粹,于是直言不讳地向他说明,我拍了一部反纳粹的笑片,收到了一些恐吓信。我问他:“电影首映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派二三十位码头工人来,让他们分散在观众们当中,如果纳粹分子真的过来捣乱,他们只要轻轻地跺跺脚就行,以免让那些浑蛋闹得太厉害。”
布里奇斯闻言大笑:“查理,你放心,绝不会闹到那个地步!你有那么多观众呢,他们足以对付那些坏蛋,你只需要他们保护就够啦。再说,如果那些信是纳粹分子写的,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
我在纽约包了阿斯托和卡皮特两个戏院,用于最先放映《大独裁者》。先是在阿斯托戏院预映,是为新闻界举行的专场。当晚,富兰克林总统派来首席顾问哈里·霍普金斯参加,我设宴招待,饭后一起去看报界专场,赶到剧院时影片已经放映了一半。一般说来,给报界准备的笑片专场,观众会带着审视的目光观看电影,但仍然无法克制住自己发出笑声。那一次预映,他们笑得很厉害。
影片在纽约的两家剧院连续放映达十五个星期,当时,它是我所有影片中最出色的一部。影片预映一周后,《纽约时报》老板阿瑟·苏兹贝格请我参加午宴。我赶到那里,他却直接把我带上纽约时报大厦顶楼,引进了一个私人住宅。客厅里挂着巨幅照片,很多家具都是真皮的。在壁炉跟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眼睛很小、表情严肃的人,他是美国前任总统胡佛先生。
苏兹贝格先生把我领到这位大人物跟前,说:“总统先生,这位是查理·卓别林。”
胡佛先生笑眯眯地看着我,脸上出现了许多皱纹。他热情地说:“我认识你,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他竟然还记得那次会面,这让我很惊讶。那时候他好像正忙于入主白宫,为了招待新闻记者而在阿斯托旅馆设宴。我当时被离婚的事闹得心绪烦乱,于是就跟一个记者跑到宴会上去凑热闹。在那里,我聆听了胡佛先生的演讲。过后,我被介绍给胡佛先生。我好像一共只说了一句“您好”,除此之外再也没说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见到了胡佛先生,他现在和蔼地站在壁炉前。屋子里一共有十二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午餐。席上充满着严肃的气氛,谈话一点也不放松。所有人都称胡佛为“总统先生”,我私下里觉得这种称呼既不必要也不准确,毕竟他只是“前”总统。过了一会儿,我察觉到,他们请我来是有原因的。终于,苏兹贝格先生说:“总统先生,我希望您将这次去欧洲的使命给我们说明一下。”
原来,自从开战以来,欧洲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战争的痛苦以及对饥饿的恐慌迅速蔓延,形势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所以,胡佛已经向华盛顿陈情,认为必须立即采取措施救灾。他对我们说:“诸位对这件事应该是很关心的吧!这件事不是代表任何一个政党,而是从单纯的人道主义出发。”说到这里,他向我斜瞟了一眼。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愿意全力以赴支持这项计划!”
过了两天,华盛顿的“美国革命女儿大厅”邀请我前去,为《大独裁者》做演讲词。赶往那里之前,我要到白宫去见罗斯福总统,他说想看这部影片。我带着片子送往白宫,一走进总统的私人办公室,就听到总统的招呼:“查理,请坐!你这部影片在阿根廷给我们招来了不少麻烦呢。”整个会见中,与这部影片相关的话,他只说了一句。后来我把这件事说给朋友听,朋友用一句话做了总结:“你在白宫只是受到了接待,却没有得到拥抱。”
总统的“接待”持续了四十分钟。他敬了我几杯淡马丁尼酒,我无法推辞,全部一口气干了。后来,我好像腾云驾雾般走出了白宫。走出白宫后,我才忽然想起十点钟还要去广播。那是一次面向全国的广播,听众高达六千多万人。这么重要的演讲,可不能出糗啊。我连续淋浴了好几次,又喝了不少浓烈的黑咖啡,意识才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