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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100)

作者:卓别林

日本人喜欢月光,樱花在他们眼里像是神灵一般圣洁,品茶时,他们总是那样沉静。日本人善于关注生活中某些简单的瞬间,这代表了他们的文化特点。这种文化,在西方文化的攻势之下,还能维持多久呢?这个问题很难有统一的看法。在我看来,宁静的日本文化,注定要在西方工业的烟雾中消散。

我的假期结束了。我见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也有许多令人懊丧的场面让我久久难忘。我看到许多霉烂的食物,堆得像山一样的货物,四周徘徊着一群群饥饿的民众,成千上万的人丢掉了工作,没有了生活来源。

在一次宴会上,我谈到自动化会减少就业的机会,有人认为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因为劳工可以去跟自动机械竞争嘛。另一个人说,经济萧条的确非常残酷,除非我们发现大量黄金,否则目前的危机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第二十四章 宝莲·高黛

离家已八个月后,在一个午后时分,我终于回到了比弗利山家里。站在屋子的中间,看着几缕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子,一道长长的日影铺在窗外的草坪上,显得那么安静。可我却思想混乱,茫无目标,只感到心神不安,寂寞难耐。我不知道这次回归,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有种想哭的冲动。

本以为去趟欧洲会遇到一个人,她可以改变我的生活方向。可是,在我所遇到的女性中,几乎没有这样类型的。而那些符合要求的,却彼此没有好感。现在,加州对我来说就像是个墓地,没有一点儿生气。

我离开这么久,似乎已与世隔绝。我想打电话随便找一个朋友,约他们来吃晚饭,但一时间竟然发现,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我的经理里夫斯得知我回来了,就来看我,告诉我公司里一切都好。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来看望我。

我那幢房子太大了,我不喜欢自己在里面吃饭,于是,那晚我吩咐不必开饭,之后自己驱车去好莱坞,沿着好莱坞大街走下去。恍惚中,我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好莱坞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新兴市镇的格局:一排排的平房店铺排到很远处,陈旧的军需品商店,廉价药房,伍尔沃思和克雷斯吉连锁店,一切都带着萧条的气息,都俗不可耐。

我一边沿街行驶,一边想着:在好莱坞,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留恋了,我是不是应该从此退休,将所有的东西都卖掉,到中国去隐居起来?无声电影的时代就要过去了,我也不想跟有声电影唱对台戏。

对我来说,电影制片厂就像是一潭冰冷的水,但是我不得不跳下去,因为有那么多沉闷无聊的事务需要我处理。不过,令人振奋的事情还是有的,《城市之光》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已经为我们净赚了三百万美元,现在每月也有十几万美元的进账。里夫斯希望我去好莱坞的银行见一见新上任的负责人,拉拉关系。可我已经七年没跟银行打交道了,最终我选择不去。

德皇的孙子路易·费迪南德亲王到电影制片厂来看我,并和我一起回家享受晚餐。我们很谈得来。亲王是个机智而又风趣的人,我们谈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俄国革命,最后,他用一句话做了总括:“俄国革命是一出悲剧,我国革命是一个笑话。”

我回到美国后,看到了不少很神奇的事。富兰克林·罗斯福当上了总统,但美国并未如前任总统所预言的那样,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新总统发表了著名的演说——《被忘了的人》,使美国政治重新振作。他一上任,就开始用行动履行他的诺言。为了防止银行倒闭,他命令所有的银行放十天假。那段时间,全体美国人都在努力奋起。商店的经营继续采用信贷的方式,连电影院卖票都采用赊销的办法。在这紧张的十天里,罗斯福带着智囊团一刻不停,制订了新政纲领。同样的十天里,美国人民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这一切也在影响着好莱坞的生活。优美宁静的无声电影已经退居二线,有声电影已经奠定了基础。事实上,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无声电影的影星已经消失。电影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工业生产。大得像间屋子似的摄影机,像神像般在摄影场上推来推去,一路上隆隆作响。电影制片厂的革命,主要是由配音的技术人员主导的,他们组装起了复杂的设备,收音机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电线。一些人带着耳机,穿着奇装异服,像来自火星的勇士一样坐在那里,钓鱼竿似的传声器在他们头顶上晃来晃去,演员则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个人的四周布置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让人很不舒服。我对所有这一切都感到厌恶。后来这些仪器都做了改进,复杂的设备也便于携带了,摄影机被改成更易于移动的,只要拿出较少的费用就可以租用那些设备。但是,我仍旧提不起重新工作的兴致。我的脑子里依然在盘算着,我是否应该将拍电影的事忘个一干二净。我不能在好莱坞沉迷下去,也许我应当收起摊子去中国侨居,我可以在香港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