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我们的性情中最难制服的也许就是骄傲了,你尽可以千方百计地将它伪装,跟它拼搏,把它打翻在地,掐住它的脖子,将它狠狠羞辱一顿,但就是弄不死它,一有风吹草动,它又窥间伺隙表演一番。在这本传记里你也许会常常看见它。哪怕我自以为已经彻彻底底战胜了它,我也许又该为自己的谦卑而居功自傲了。
以上1748年写于帕西。
〔第三部〕[172]
1788年8月,我现在准备在家里写了,可是得不到我所期望的文稿的帮助,因为很多都在战争中丢失了: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下面的这一部分。
我提到过我酝酿着一个伟大而深远的计划,似乎这里有必要对那项计划和它的目标做一些记述,它初次在我心里浮现的概况记录在偶然保存下来的一片纸头上面:
1731年5月9日图书馆
读史感言
“世界大事、战争、革命等等皆由政党推动、完成。
“这些政党的着眼点就是它们当前的普遍利益,或者是它们所认为的那种利益。
“政党不同,着眼点各异,这就引起一片混乱。
“尽管一个政党在推动一项总计划,各人却有各人着眼的具体私利。
“一旦一个政党达到了自己的总目标,每个成员就开始关注一己的私利从而妨碍了其他成员,这就造成了政党分裂,招致了更多的混乱。
“在公众事务中,很少有人做事纯粹从国家利益着眼,不管他们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即使他们的作为给国家带来了真正的利益、人们仍然主要考虑他们一己的私利与国家的公利是联为一体的,而不是从一种慈善原则出发行事的。
“在公众事务中更少有人做事是从人类利益着眼的。
“我觉得目前亟需创建一个联合美德党,也就是把各国品德高尚的善良人士组织成一个正规团体,按一些适当的善良、明智的章程来管理,善良明智之士也许在遵守自己的章程上,比普通人遵守法规更加步调一致。
“我目前认为谁若对此做出正确的尝试,而且能够胜任,谁就肯定能取悦上帝,获得成功。
本·富”
我在心里反复琢磨这项计划,以便日后情况允许,有一定空闲时能付诸实施,所以时不时地将浮现出的相关想法记在纸上。这些纸头大多已经佚失;但我找到了一页,它表明了一种拟议中的信条的实质,包含着我当时认为的每一种已知宗教的精义,但没有一点可以震惊任何宗教信徒的内容。它是以这样的语句表述的:
“只有一个创造万物的上帝。
“他以他的天道统治世界。
“他应当受到以敬爱和感恩等形式表示的崇拜。
“最可取的对上帝的侍奉就是对人行善。
“灵魂是永生的。
“上帝必定会惩恶扬善,或在今生或在来世。”
我当时的想法是,这样一个教派一开始应当在年轻的单身汉中间创建和发展;每个加入教派的人不仅要宣布他认同那种信条,而且应当按前面提到的方式对各项美德进行十三个礼拜的自查和实践;这样一个教派的存在应当保密,直到它形成一定气候为止,还应当阻止动员不合格的人员加入;然而每个成员应当在自己的熟人中寻找聪明向善的青年,小心谨慎、循序渐进地把计划传达给他们:成员们应当相互劝勉,互帮互助,以促进彼此的利益、事业和生活进步;为了与众不同,我们不妨把这个教派称为解放自由社;所谓解放,就是由于对各项美德修养成习,便从恶行的主宰下解放出来,特别是由于实行勤奋和节俭,从债务中解放出来,因为债务把一个人囚禁起来,成为债主的奴隶。关于这项计划,现在我能记起的只有这些了,另外,我还把计划的部分内容向两个年轻人做了传达,他们倒是热情满怀地身体力行了。但是由于我当时境况艰难,只能死死盯住生意,不敢旁骛,所以那个时候就把计划的进一步实施拖延下来,我又公私兼顾,职务繁多,致使计划一拖再拖,到最后精力、活动能力均已不济,无法推行这么一项事业,这件事就更无从说起了。不过我现在仍然认为这是一项切实可行的计划,由于可以造就很多优秀公民,所以也是一项非常有用的计划:这项事业看上去恢弘艰巨,但我并不气馁,因为我一直认为,一个能力尚可的人可以在人类中促成大变革,成就大事业,只要他首先制订一个好计划,然后剪除一切娱乐活动或其他可以让他分心旁骛的事务,把推行这一计划当作他唯一的研究和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