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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73)

作者:司汤达

不要紧,怎料他们竟声称他生性放纵。我们的英雄遇到的种种倒霉事儿,生怕叙述出来会使读者厌倦。比如说,同学中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常想揍他;他不得不备一副铁夹钳,摆出要动

用的架势。在探卒的报告里,架势也者,就给说得很玄乎,不像语言,含义比较清楚。

28 迎神赛会

人人都深受感动。由于信徒悉心布置,

到处都丝幔迷空,细沙铺路,

天主仿佛降临在狭窄的哥特式街道上。

——杨格

于连尽管收敛、装傻,也属枉然,依旧不能取悦于人:他太与众不同了。“然而,”他不免有点怨艾,“所有这些教师,都很精明,堪称一时之选,怎么会不喜欢我的谦恭呢?”他曲意迎

合,装作相信一切,轻信一切,似乎只瞒得一人。那人,便是大教堂的司仪长夏斯·裴纳神甫。十五年来,大教堂方面曾许以议事司铎一职;等待期间,夏斯神甫在神学院讲授布道术。这

门功课,在于连盲目行事的那段时间,是常考第一的课程之一。有鉴于此,夏斯神甫对他颇表好感,下课之后,很乐意挽着他手臂,在花园里绕行几圈。

“他有什么意图?”于连自问道。他讶然发觉,夏斯神甫谈起大教堂的祭器,可以一连讲上几个钟点。除了丧事灵帏,还有十七件绣金镶银的祭披。他们对特·吕邦普莱庭长夫人,企盼甚

殷;这位老太太,已届九十高龄,她的结婚礼服至少已保存了七十个春秋,用的是昂贵的里昂绸缎,外加金丝绣花。“你想想看,我的朋友,”夏斯神甫突然止步,瞪着眼睛说,“这些衣

服竖放着,就能站住,可见金线之多。贝藏松人普遍认为,庭长夫人的遗嘱一执行,大教堂的库房里就能增添十几件祭披,还不算大典穿的四五套法衣。照我估计,远不止于此。”夏斯神

甫压低声音补充说:“我有理由相信,庭长夫人还会遗赠我们八只精美的镀金银烛台,据说是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购自意大利的;庭长夫人的祖上,当年曾是公爵的宠臣。”

“此君拿旧衣古物饶舌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于连暗想,“巧于经营如斯,等这笔遗赠等了差不多有一个世纪之久,还一点不显山露水。他对我一定有疑心!他的精明,远在他人之上

;其他人有一点小算盘,不出两个礼拜,我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啊,我明白了,他壮心不已,只是十五年来一直郁郁不得志。”

一天晚上,正在上剑术课,彼拉院长把于连叫去,对他说:

“明天是CorpusDomini(圣体)瞻礼,夏斯神甫要你帮忙,布置大教堂。那你就去吧,听从命令。”

彼拉院长又把他叫回来,大有怜悯之概,说道:“这得看你自己了,会不会趁机在城里转转。”

“Incedoperignes(我暗中有些对头).”于连答道。

第二天一早,于连前往大教堂,一路上两眼低垂。看到街道和热闹起来的早市,心里自是喜欢。各到各处,为了迎神赛会,都在装点门面,结彩挂帏。他在神学院过的那些日子,现在想来

,恍若一瞬。思绪悠悠,想到了苇儿溪,想到了美人儿雅梦达·碧娜,此刻倒有可能见面,因为离她的咖啡馆并不很远。他远远望过去,见夏斯神甫已站在大教堂门口。他是个面带喜色、

性情开朗的胖子。这天,他显得很得意。“我等了好久了,亲爱的孩子,”他老远看到于连,便大声嚷道,“欢迎,欢迎。今天的活,既耗时,又繁难。咱们先吃顿早饭,可以长点力气。

第二顿,到十点钟,等他们做大弥撒的时候再吃。”

“我希望,先生,”于连的神色很庄重,“一时半会儿也别让我单人独处。请看一下,”他指着头顶上的大钟,“我到达的时间,是五点差一分。”

“啊!想不到神学院那些小坏蛋叫你这么害怕!你心地真不赖,还想到他们,”夏斯神甫说,“宽阔的林荫道,因为路边篱笆上长刺,就不漂亮了吗?过路人还不照样走路,让毒刺留在那

里去枯死。好吧,动手干吧,干活要紧!”

夏斯神甫说对了,这天的活的确很烦难。头天晚上,教堂里有隆重的葬仪要举行,所以事先什么都不能准备,得在一个上午,把殿堂里所有哥特式大柱子,披上高达二丈的红缎绣帏。主教

大人特地雇驿车从巴黎请来四位张挂帷幔的工匠,但光靠匠师还应付不过来,而且,他们非但不能为贝藏松的笨伯同行鼓劲,反而轻嘴薄舌,弄得这批同行益发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