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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72)

作者:司汤达

周围的一切,除我之外,谁知其丑?”

这正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到驻贝藏松的联队去入伍当兵,对他说来是最容易不过的了!就是拉丁文教师也可当得,为维持生计,所需本不太多!不过,这么一来,便不会再有他所设

想的事业与前途,那岂不等于死亡。现从他烦闷的长日里挑出一天来,略述几个细节。

这天早晨,他自言自语道:“我太自负了,经常暗自庆幸,觉得自己跟其他年轻乡民有所不同。唉,算我多活了几天,才明白与众不同,必生仇恨。”

不久前,一桩失着事对他刺激尤深,使他懂得了这个大道理。他赔出一礼拜工夫,想博得一位有圣者气息的同学好感。当时正陪那同学在院子里散步,一边低眉顺眼,听他痴人说梦般的蠢

话。突然,天色骤变,雷电交加,那个圣洁的学生一把推开于连,失声嚷道:“听着,这世界上,人各为己,我不愿给雷打死。老天可以把你劈死,因为你是个异教徒,是个伏尔泰。”

于连气得咬牙切齿,望着闪电烨烨的长空,恨声说道:“暴雨浇头,我还昏昧不醒,给大水淹死也是活该!看你还有什么能耐骗得了别的傻瓜!”

铃声响了,这一课是卡斯塔奈德神甫讲教会史。

那些农家子弟,都给父辈的辛劳和穷苦吓怕了。这天,卡斯塔奈德神甫在讲课中,对他们说:政府这个在他们看来十分可怕的庞然大物,正是凭借天主派到尘世的代表——教皇之力,才名

正言顺,具有实权。

“努力用你们圣洁的生活和由衷的服从,以副教皇的恩典,成为他手中的棍棒,”他补上一句,“你们日后得了美差,就可以自己发号施令,远离任何监督;这个终身职务,薪俸的三分之

一,由政府拨付,其余部分,就靠听你们布道的善男信女进奉。”

下课之后,卡斯塔奈德先生站在院子里,向围在身边的学生说:“对一个本堂神甫,可以这样说;其人有多大本事,其职位就有多大好处。我,就是此刻跟你们说话的我,知道有些山村教

区,那里的额外收入,比城里的神甫要多得多。即使钱一样多,那还有鸡呀、蛋呀、新鲜黄油呀,以及许许多多实物。在当地,本堂神甫是公认的头号人物;没有哪次盛宴,他会不在邀请

、不在款待之列的。”

卡斯塔奈德先生刚上楼回房,那些学生就三五成群,分了好几组。于连一无所属,像只癞皮狗给扔在一边。他看到各组都有一人把铜币抛向空中,如果正反给他猜中了,别人就断定,他不

久便能谋得一个收入丰厚的职位。

还流传若干轶闻。某位年轻教士,接受圣职还不到一年,向老教士的女佣人送了一只兔子,就擢升为本堂神甫的副手;没过几个月,因本堂神甫弃世,他就顶了那个美缺。另一个人,老年

神甫瘫痪之后,他顿顿饭都去侍候,以优雅的姿势帮病人切鸡肉,居然给指定为他的后任,那教区可是个富庶的大镇。

神学院的学生,和其他行业的年轻人一样,热衷于这类事出非常、异想天开的小算盘儿,而且大大夸大了略施小计的效用。

“我必须习惯于这类谈话。”于连想。他们不谈香肠和肥缺,就谈教义的世俗方面,议论主教和省长的纠葛,市长和堂长的不和。于连看出存在一个第二天主,比真正的天主更可畏更有权

,那就是教皇。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不让彼拉神甫听到,说教皇之所以不自找麻烦,去任命法国所有的省长市长,是已请法兰西国王代劳,因为教皇已把法兰西国王称

为教会的长子。

就在这个时期,于连觉得,他读默思得的《教皇论》颇有心得,大可利用一下。果然,他的造诣引起同学的惊异;然而这又成为他的一桩倒霉事。他往往把他们的看法,陈述得比他们本人

还清楚:先声夺人,这就犯忌。谢朗先生对于连,正像对他自己一样,有其失虑之处。他使于连养成正确推理,不信空话的习惯,但却忘了告诉他,对一个小人物,这习惯便会自取其咎;

须知自作解人,便会得罪庸众。

于连长于辩论,又多了一桩罪咎。他的同学,苦苦思索之下,终于找到一个绰号,叫他马丁·路德,以示对他的憎恶。他们说:“他之所以如此骄狂,就是仗着这种恶魔般的逻辑。”

有几位年轻修士,肤色更鲜嫩,长得也比于连漂亮,但于连有一双白净的手,和掩饰不住的洁习。这个优点,在命运拨弄之下进入这阴森地之后,就不成其为优点。与邋遢的农家子弟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