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的意思。长此久别的想法,折磨着她,恁怎么也摆脱不开。禀性多疑的于连,有一忽儿,以为自己已给遗忘,扔出几句刻薄话;回答他的,只是默默流淌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和近于痉挛的
握手。
“但是,天哪!叫我怎么相信你呢?”于连这句话,是用以回答他密友冷淡的抗辩的,“对戴薇尔夫人,对泛泛之交,你都表现出百倍的友情。”
瑞那夫人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天下不会有比我更不幸的女人了……我巴不得赶快死去……我觉得自己心里冷得像冰……”
这是他得到的最长的答话。
曙色初露,动身在即。瑞那夫人顿时止住了眼泪,看他把一根长绳拴在窗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吻。于连无望地对她说:“我们的关系,总算到了你所巴望的状态。从今以后,你的生活
,可以无悔无憾。小孩子有点儿病痛,也不至于看到他们如进了坟墓。”
“你不能和斯丹尼吻别,我总觉得是种缺憾。”她冷冷地说。
于连临行,对这个活尸毫无热情的拥抱,感触甚深。两脚走了十几里路,心里还不能想别的事。他神情怫郁,在翻过山头之前,只要还能望见维璃叶礼拜堂的尖顶,总是频频回首。
①Ilnevolepas?Non,c'estpigeonquivole!voler一词,有偷和飞两义。
②1830年1月7日,诗人巴泰雷米因政论小册子,被马赛市法官梅兰朵判处罚款一千法郎;梅在判决词中用当地方言“九五”(nonante-cinq即九十五)一词,而遭巴泰雷米及自由党人的
嘲弄,谑称梅为“九五之尊”。
24 省会
多么嘈杂,多么繁忙!小伙子才二十年华,头脑里对未来会存有多少想法!在爱情上,焉能不分心!
——巴纳夫
最后,他望见远山上黑墙如堵,那是守卫贝藏松的寨堡。“要是派我到这座兵家必争的名城来当少尉,负责卫戍事宜,”他叹口气说,“那光景会是多么不同啊!”
贝藏松不仅数得上是法国最美的城市,而且出了不少仁人志士。但于连乃一介乡野小民,与杰出人物无缘。
他在傅凯处找了一套城里人的服装,就以这身打扮走过吊桥。脑子里净想着一六七四年围城①的史实,很想在关进神学院之前,先对此地的城墙和寨堡凭吊一番。有两三次,他差点儿给
哨兵逮住,因为闯入了工兵部队划定的禁区,只为里面的干草每年可以卖到十三四法郎。
高高的城墙,深深的堑壕,黑黑的大炮,煞有看头,他流连去几个小时。最后,步入林荫道,走过一家很气派的咖啡馆,把他看愣了,啧啧称羡。没错,他念道:“咖啡馆”,字体粗大,
横写在两扇大门之上,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打起精神,克服虚怯心理,大胆走了进去。见是一个大厅,长约三四十步,屋顶高可两丈。这一天,一切的一切,对他都如梦似幻。
在那一头,见有两局台球赛。侍者大声报着分数,打球的人围着球台转来转去,四周挤满了看客。他们口吐烟雾,把众人裹在蓝色的轻霭里。那些人,高高大大的身坯,又宽又圆的肩膀,
持重的举动,浓密的颊髯,长及膝下的外套,吸住了于连的注意。这些旧时Bisontium(贝藏松的拉丁文写法)的高贵苗裔,说起话来,声高气粗,俨然一副威凛的斗士模样。于连屏息鹄
立,倾服不已,由此可以想见贝藏松这大都会的恢宏与壮丽。看到那几个神态倨傲、高声报分的侍者,自忖实在没胆量敢向他们要一杯咖啡。
但是,坐在账台后面的小姐,已经注意到这年轻乡民可爱的模样;他站在离火炉三尺远的地方,腋下夹着个小包袱,正在端详一座白石膏的国王胸像。这位小姐,是弗朗什—孔泰人,高挑
个儿,匀称身材,穿着足以使咖啡馆增色生辉。她用只有于连一人能听到的娇音,已经连喊了两声:“先生!先生!”于连回过头来,遇到一双蓝莹莹的大眼睛,极其温柔,方明白对方是
在招呼自己。
他急步走向账台,走向漂亮小姐,像去冲锋陷阵一般。但,急行无好步,包袱掉地上了。
我们这位内地人,给巴黎的中学生看到了,不知会怎样可怜他。巴黎的学生到十五岁,出入咖啡馆,已经派头十足。不过,十五岁上算得有模有样,到了十八岁,反变得平庸起来。内地人
常内心热切而行止羞涩,但有时候,只要能克服这种腼腆,倒会懂得如何表现自己的意愿。于连向那位肯屈尊跟自己说话的漂亮女郎走去的时候,心里想:“我应该对她说实话。”怯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