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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44)

作者:司汤达

”换了别的时候,她又会狂呼道,“至少你,我的于连,你很快活,是吗?你感觉我爱得深不深?”

于连生性多疑,又自负不浅,尤其需要一种肯于牺牲的爱;但面对一种如此伟大,如此分明,而且时时刻刻都在做出的牺牲,他也顶不住了。他对瑞那夫人不胜慕恋。“她尽管是贵族,而

我,一个木匠的儿子,却为她所爱……我在她身边,并不是一个身兼情人的仆人。”担忧一去,于连重又堕入爱的疯狂,连带着又产生致命的怀疑。

“我们能在一起消磨的日子也有限。”女主人看到于连对她的爱似有怀疑,便排解道,“至少,我要使你非常快活!咱们得抓紧点儿!也许明天,我就不再属于你了。如果上天罚到我孩子

头上,即使我愿意为你活在世上,事实上也办不到了,我不能不这样想,是我的罪孽害了他们的性命。受到这样的打击,我会活不下去的。即使想活也不成,我会发疯的。”

“唉!你的过错我能揽过来,由我一人来担待,那多好,就像你上次那么慷慨,对斯丹尼的病,愿以身代一样!”

于连对女主人的感情,因这场严重的精神危机,性质都变了。他的恋情,不再仅仅是对美貌的倾倒,不再仅仅是对拥有娇姿艳质的得意。

经此劫难,他们的欢情,具有一种更高的品位;两人的情焰,程度也更炽烈。娱情悦意,充满疯狂。以世俗的眼光看,他们似乎更销魂了。但是,相恋之初那种偷闲一刻的甘美,了无云翳

的欢快,易于得到的佳趣,再也寻觅不来。那时节,瑞那夫人唯一的担忧,是怕于连爱得不够热烈;现在,他们的欢娱,有时带有犯罪的色彩。

在最快活,表面上也最舒泰的时刻,瑞那夫人会突然像抽风一般,攥住于连的手,惊呼:“啊!我的天,我看到了地狱!多怕人的惩罚!我真是罪有应得!”她缠着他不放,像常春藤攀附

在墙上一样。

于连竭力想使这颗躁动不宁的心平静下来,往往都徒劳无功。女主人抓起他的手,狂吻不已。接着又阴森森地遐想起来:“地狱,地狱对我也许是一种恩典:死前,在这世上还可以同他一

起过上几天。可是,地狱就在现世,那就是孩子的死……然而,以这为代价,我的罪孽或许就可赎清……啊,伟大的主!但愿不要用这样的代价,换得你的饶恕。可怜的孩子并没有违迕你

;我,只有我,才是唯一的罪人:我爱上一个男人,可叹这男人不是我丈夫。”

于连后来看到,表面上,瑞那夫人也有心情比较平静的时候。她力图一切由她一人承当,不愿荼毒意中人的生活。

在爱恋、悔恨、欢娱的交迭中,日子过得如闪电一般快。于连也浑浑噩噩,失去遇事三思的习惯。

话说艾莉莎姑娘有桩小小的官司,要去维璃叶出庭。几经接触,发现瓦勒诺对于连很不善。她本来就恨这个家庭教师,不免常常谈起:

“我把实话说出来,先生,你就会断送我的!”一天,她对瓦勒诺说,“你们东家之间,碰到大事情,都是一个腔调。我们穷苦的底下人,多说了几句闲话,做东家的就永远饶不了了……

听了这几句门面话,瓦勒诺很好奇,就迫不及待,用了一点儿手段,叫她择要说来,结果得知一桩最伤他自尊的事。

对这位当地最高贵的女人,六年来,瓦勒诺可谓殷勤备至,更倒霉的是,还闹得满城风雨。瑞那夫人对他一百个瞧不起,多少次弄得他面红耳赤下不了台。而这高傲的女人,竟挑了一个装

成家庭教师的小工当情夫!最让丐民收容所所长气不过的是,堂堂市长夫人对这个情郎还特别多情。

“而且,”贴身女仆叹了口气说,“于连先生没费一点事儿,就把太太搞到手了。对太太,他也不改常态,依然是冷冰冰的。”

艾莉莎是到了乡间,才有了确切的把握,但她相信,两人之间往来由来已久了。

“没错儿,就为这个缘故,于连先生那时才一口回绝,不肯娶我,”她说起来,不无怨怒,“而我,还糊涂到去向瑞那夫人讨主意,求太太去跟家庭教师说句好话。”

就在当天晚上,瑞那先生接到城里寄来的报纸,附有一封长长的匿名信,提供大量的细节,告诉他府上发生的一切。信是写在浅蓝色信纸上的,于连注意到瑞那先生看信时脸色刷白,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