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你。这就够我歉疚的了!不知这一切,如何了局?……我也迷惘了……总之,你得明白该怎么做人。尽量和气一点儿,客气一点儿,对那些粗坯也不要露出鄙夷不屑的样子,我跪下来求
你还不行吗!要知道,我们的命运,要由他们裁定。一刻都不要怀疑,对你的处置,我丈夫自会以舆论为转移。
现在要你为我准备一封匿名信:以耐心为武器,拿剪刀当装备。任取一本书,把你看到的下面这些字从书中剪下,再用胶水一一贴在附上的浅蓝信纸上,这信纸乃瓦勒诺先生之物。要提防
会搜查你的房间,故剪剩的书页,务必烧掉。如找不到现成的词,那就耐心点儿,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起来。为免你多受罪,我把信拟得很短。唉!你要是不再爱我,正如我担心的那样
,那你一定会嫌信太长了!
匿名信
21 与主人的谈话
唉!这都是我们生性脆弱的缘故,
不是我们自身的过错;
因为上天造下我们是哪样的人,
我们就是哪样的人。
——《第十二夜》
于连像小孩子一样快乐,花了一个钟头,才把字一个个粘好。他走出房间,就碰到他的学生和他们的母亲。她接过信去,像一桩平常事儿,显得很有胆识;见她这般镇静,于连反吃了一惊
。
“胶水干了吗?”她问。
“就是这个女人吗?前不久给悔恨搅得神昏意乱的?她此刻又有什么妙计?”高傲如他,当然不屑置问。但是,她也许从未像现在这样地讨他喜欢。
“如果大事不好,”女主人说话的口气,还是那么镇静,“我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这盒子,你到山里找个地方埋好;也许哪一天,会成为我唯一的财源。”
说着,交给他一只摩洛哥羊皮的红色首饰盒,盖面是一块玻璃,满盒都是黄金,还有几颗钻石。
“现在,你们走吧。”她对于连说。
瑞那夫人亲了亲孩子,对最小的一个亲了两遍。于连肃立一旁。她快步从他身边走开,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瑞那先生从拆开匿名信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就像天塌地陷一般了。一八一六年,他差点儿要跟人决斗;打那以后,他的心情还没受过这么大的震荡。而且,说句公道话,当时挨枪子儿的下
场,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惨痛。他拿着信,翻过来覆过去看个没完:“这不是女人的笔迹?真是这样,会是哪个女人写的呢?”他把维璃叶方圆内所认识的女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无法
确定该怀疑谁。“也许是哪个男人口授的?那么,这男人又是谁呢?”想到这里,还是同样地没把握。相识者中,大多数人都嫉妒他,当然也就恨他。“应该去问问我老婆。”习惯使然,
就作如是想;立时,从他瘫坐在那儿的扶手椅里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天哪!”他拍着自己脑门,“尤其是她,特别得提防;眼下,她才是我真正的仇敌。”气愤之下,眼泪都涌了上来。
铁石心肠,是内地人实用的处世之道。此刻,瑞那先生最怕的两个人,恰恰是他两个最好的朋友,正是平日狠心的报应。
“除了他们,也许还有靠十个朋友。”他一一考量下来,估计从每人处能得到多少安慰。“全都一样!全都一样!”他狂怒不已,“看我倒霉,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聊以自慰的是,觉
得自己遭人嫉妒,不为无因。城里,他的宅邸富丽堂皇,不久前曾叨皇恩临幸驻跸;而苇儿溪的古堡,也已大事修葺一新。古堡的外墙,一律刷成白色,窗户都配上漂亮的淡绿色百叶窗。
想到那份奢华,一时里又大感安慰。古堡形胜,十里之外都能望见;相比之下,邻村近廓的那些所谓别墅或古堡,由于日晒雨淋,一片暗灰色,就相形见绌了。
能指望的,只有一位朋友会一掬同情之泪,那就是教区的司库,不过此人是遇事只会掉眼泪的蠢货。然而,所剩也只这点儿巴望了。
“还有什么不幸可以跟我的相比!”他吼了起来,“真叫孤独呀!”
“可能吗?”这个大可怜悯的人自语道,“我倒霉时,竟没个朋友可以商量商量?我现在有点儿神志不清,自己都能感到!啊!法尔戈!啊!杜克洛!”他痛呼道。这是两个童年时代的朋
友;一八一四年,由于自己倨傲而渐加疏远。两人都不是贵族,是他发心想要改变与他们称兄道弟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