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引发无数的流言,愚蠢的解说,可笑的议论,等等,等等。甚嚣尘上的,是认为把木匠的儿子于连塞进仪仗队,是极端不当的事。关于这个题目,最好听听布商大佬的议论,他们没日
没夜在咖啡馆鼓吹平等,嚷嚷得把嗓子都喊哑了。据说,这件要不得的事,是傲慢的瑞那夫人一手做成的。理由吗?但看索雷尔小神甫那双俊眼和那张嫩脸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回苇儿溪不久,最小的孩子斯丹尼发起高烧来。这一下引得瑞那夫人悔恨不迭。她第一次这么日夜焦虑,责怪自己不该相爱。犹如神灵显迹,似向她点明所犯过错之大。虽然禀性诚笃,但
直到此刻,她没曾想到自己在天主眼里罪孽会有如此深重。
从前,在圣心修道院时期,她敬奉天主曾达于狂热的地步;在眼前这情况下,她害怕神谴的心理也不相上下。她忧心如焚,这般惶恐,简直不可理喻。于连发觉,晓之以理,非但不能使她
宽怀,反而惹她生气,视作是魔鬼的语言。因为于连也很喜欢小斯丹尼,跟她谈谈孩子的病倒还投合。但病情不久就严重起来。抱恨终日,瑞那夫人竟至于辗转反侧,夜不成眠。整天板着
脸,不说一句话,若要开口,那准是向天主与世人认罪了。
“我求求你,”单独相对时,于连对她说,“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你的苦楚,说给我一人听吧。如果你还爱我,就别声张。因为你就是说出来,斯丹尼的烧也不会就退。”
好言劝慰,全不管用。只怪他不明白瑞那夫人的想法。瑞那夫人认为:天道忌全,为了使主息怒,就得恼恨于连,否则只好眼看儿子死去。正因为对情人恨不起来,所以才这么深自痛苦。
“你先避一下吧,”有一天女主人对于连说,“看在天主份儿上,离开这宅子吧。你在这儿,会断送我儿子性命的。”
“这是主对我的惩戒,”她低声又说,“主是公道的,我唯有低首归心。我犯的罪太可怕了,之前一直没引起良心责备!这是主弃绝我的第一个迹象,我该加倍受罚。”
于连深受触动。他看不出其中有任何做作或虚夸之处。“她以为爱我会要了她儿子的命,而这可怜的女人爱我又远胜于爱她儿子!是呀,无可怀疑,悔恨会把她折磨死的;由此可见感情的
伟大。但是我,这么穷,这么不懂事,这么没教养,有时举止又这么粗鲁,怎么能激发出这样一种爱呢?”
一天夜里,孩子病得更凶了。清晨两点,瑞那先生来探望。孩子热度很高,小脸烧得通红,连父亲都不认得了。突然间,瑞那夫人跪倒在丈夫脚边,于连看出她会全部招认,毁了自己的。
幸亏瑞那先生觉得她举止乖张,很不耐烦。
“我走啦,再见!再见!”他一边说,一边忙不迭要走。
“不,你听我说,”女主人跪在他面前,想把他拦住,“我把实情都告诉你吧。孩子是死在我手里的。是我生下他来,又要了他的命。现在老天来惩罚我:在天主眼里,我就是凶手。我该
毁掉自己,辱没自己。也许做出这种牺牲,才能消得天怒人怨。”
瑞那先生倘有点儿想象,个中情形就全明白了。
“胡思乱想,”他嚷嚷着甩开他女人,她正拼命想抱住他膝头,“全是胡思乱想!于连,等天一亮,就派人去请大夫。”
说完,回房睡觉去了。瑞那夫人跪倒在地上,人懵懵懂懂的,于连想去扶她,她像抽风一般,忙把他推开。
于连瞠目不知所措。
“这就是通奸的报应!”他心里想,“那些刁猾的教士……还倒真有理了呢。世事会这样吗?他们作恶多端。反倒得天独厚,对罪恶有了真切的了解?!事情会这样奇怪!……”
瑞那先生走开已有二十分钟,于连一直看着他所爱的女人,她头靠在孩子的小床边,一动不动,像失去知觉似的。“这个天分很高的女人,掉进了苦海,就因为认识了我。”他心里想。
“一小时一小时过得很快。我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呢?得当机立断。这事牵涉到的,不仅仅是我一人。那些臭男人和他们无聊的做作。与我何关?我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呢?……离她而去?那
无异是让她一人去面对苦难。这个木头丈夫,帮不了忙,只会害她。他那粗鄙性子,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来,真可以把她逼疯,逼得从窗口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