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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47)

作者:司汤达

叫法尔戈的那位,人很聪明,心地也好,原先在维璃叶做纸张生意,后来在省城盘下一家印厂,办起一份报纸。圣公会执意要他破产:报纸查封,印刷执照也给吊销。落到了这个地步,在

相隔十年之后,法尔戈破题儿第一遭给瑞那先生写信求援。维璃叶市长认为理宜用古罗马人强直的态度作复:“倘蒙朝中重臣垂询所及,或拟答告:内地印厂,慎勿心慈手软,使之破产可

也。印业正宜与烟草同归国家专营。”这封写给知交的信,当时在维璃叶传诵一时;今天瑞那先生想起其中的措辞,便觉字字诛心。“谁会想到,以我的地位、财产和勋衔,竟有悔不当初

的一天!”他抚胸呼天,时而责己,时而怨人,过了沉痛的一夜,亏得他没想到要去偷探妻子的动静。

“我跟茹伊丝过惯了,”他心里想,“我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如果明天还我自由,重新结婚的话,一时里倒还找不到可以替代她的人。”这样想来,倒宁可认为太太是清白的;据此,

便觉得不宜意气用事,何妨通权达变。妻子受谤这类事,也不是没见过!

“哎,怎么!”他突然喊出声来,走路的步子也跌跌撞撞的,“把我当受气包,任她和奸夫来捉弄我,好像我是个废物,跟要饭的差不多!难道要让整个维璃叶来嘲讽我的宽厚?对沙米亚

(这是当地人所共知的一个戴绿头巾丈夫),什么难听的话没说过呢?一提起他的大名,谁不咧开嘴笑?他是个好律师,但是他的辩才,谁还去提?啊!沙米亚!大家管他叫贝尔纳的沙米

亚,用挑他做乌龟的那人名字来恶心他。”

瑞那先生在另外的时候又想:“谢天谢地,幸亏我没有女儿!”“对这个为娘的,不管我用什么方式惩戒,都不会妨碍几个孩子的前程。我可以把这乡下小伙子和我老婆一起捉住,双双杀

死:出了人命,以悲剧告终,这桩风流案就不会留下笑柄了。”这个念头颇合他的心意,就细细到到地想了下去,“刑法是站在我这边的。哪怕出了天大的事,圣公会和陪审团里的朋友自

会帮忙。”他拿出猎刀来看,刀刃锋利无比,但一想到要流血,先自怯缩三分。

“或者把这个肆无忌惮的教书匠痛打一顿,赶走了事。不过,这样一来,在维璃叶,甚至在全省,就会闹得沸沸扬扬!法尔戈的报纸查封之后,我还使刑满出狱的主笔,丢了有六百法郎进

款的差事。听说这个文丐又在贝藏松抛头露面,他很可能施其狡狯,把我取笑一通,而我却无法拖他上公堂。拖他上公堂!……这无赖会旁敲侧击,暗示他说的是真情实事。像我这样一个

出身高贵、地位显赫的人,总会见恨于平民。到时,我的大名会登上巴黎那些可怕的报纸。唉,天哪!真是险恶!眼看瑞那古老的姓氏,落入嘲讽的泥淖……万一出门旅行,还得改名换姓

才行。怎么!得抛弃这个造就我荣名和权势的姓氏?那真倒透了霉!

“假如我不杀老婆,让她出丑,把她赶走,那她贝藏松的姑妈会把全部财产直接传给她。我老婆就会捎带于连去巴黎逍遥。而维璃叶的人迟早都会知道,我还是一样被看作受了老婆骗。”

这不幸的男子,看到桌上的灯火渐暗,晓光初露,便到花园里去吸新鲜空气。此时,他主意差不多已经打定,决定暂不声张,尤其因为想到声张出去,还不让他维璃叶的好朋友大开其心!

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平静了些许。“不,”他嚷道,“太太不能丢,她对我太有用了。”他设想,家里没有老婆成何体统。他除了R侯爵夫人,没有第二个亲戚,可是这位侯爵夫人,不但

年迈,而且痴呆,再加为人刻薄。

一个大有深意的想法浮上他的心头,但实行起来,需要有相当魄力,却远非这可怜虫所具备的。退而求其次,他想:“老婆现在先留下,哪一天她惹了我,我就责备她行为不检点,我知道

自己会这么做的。她面子上下不来,咱们难免闹翻,但事情发生得早了一点儿,姑妈的遗产还没继承到手。这一下,我还不给人家取笑!我太太喜欢她的孩子,最后会把财产全留给他们;

而我,却成了维璃叶的笑柄。‘怎么,连对付老婆这点儿本事都没有!’看来疑心归疑心,不必去弄个水落石出。但这样一来,不是捆了自己手脚,以后倒不便去指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