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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40)

作者:司汤达

玛娣儿特推托没时间,只把头发草草梳理一下,于连一眼就看出,昨晚剪发,所做的牺牲可谓幅员广大。要说一张标致的脸蛋儿能给什么毁损,那么她已然做到:一头金黄色的秀发,有一

半边剪得只剩半寸长的发根了。

餐桌上,玛娣儿特的言谈举止,和这头等的轻率行为,堪称互为表里。简直可以说是唯恐大家不知道她对于连的那份痴情。幸好这天侯爵夫妇只顾谈论即将举行的授勋典礼,得知岳丈舒纳

公爵不在这次获蓝色勋绶之列。饭席快散时,玛娣儿特跟于连说话当中,居然称起“我的主子”来,羞得于连连眼白都红了。

也许纯属偶然,也许是侯爵夫人故作安排,玛娣儿特这一天没有一刻单独待着的时光。晚上从餐厅走向客厅,她才找了个空,对于连说:“别以为我找借口,妈妈方才决定,叫她一个侍女

夜里睡在我房里。”

这一天像电光一闪,就过去了。于连真幸福到了极点。第二天一早,才七点钟,他便枯守在藏书室,希冀拉穆尔小姐光临。他给她写了一封绵绵无尽的情书。

直要过好几个钟头,到吃中饭的时候,于连才见到她。这天的秀发梳得很精心。剪掉的部分,给巧妙掩盖了过去。她看了于连一两次,目光礼貌而平静,大非尊称“我的主子”那光景。

于连惊讶得连气都透不过来……玛娣儿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自怨自艾起来。

通前彻后想下来,她断定,此人就算不是庸常之辈,至少也不十分出类拔萃,不值得为他做那么些破例的疯狂事儿。总而言之,爱已很少想到;尤其是这一天,她对爱情已感到厌倦。

至于于连,内心的激动犹如十六岁的少年。这顿中饭长得像没有止境。可怕的猜疑,无言的错愕,还有失望的情绪,相继在他心中萦回。

等能得体地离席走开,他一步冲到马棚,自己备鞍,疾驰而去。他怕一时软弱,做出自取其辱的事来。他在梅塘树林里驰骋,心下自语:“得让身体疲劳,把心脏累死。我做了什么,又说

了什么,该受这样的冷遇?”

返回爵府时,他想:“今天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精神像肉体一样死去才好。”于连了无生气,只是行尸走肉。

①滑稽剧场坐落在意大利大街,一般口头上也叫意大利歌剧院。

20 日本花瓶

这极度的不幸,他起初不知所以,只心里乱腾腾的,还感受不到什么。等头脑清醒过来,才感到创巨痛深。人生的一切乐趣,对他已化为乌有,感到绝望像尖刀利刃,痛得他撕心裂肝也似

。但是,肉体的痛苦,有什么好说的?肌肤之痛,怎能同这种痛楚相比?

——约翰·保罗

晚餐钟响,于连已来不及,只匆匆套上礼服。走进客厅,看到玛娣儿特正在劝她哥哥和匡泽诺不要出城去絮伦区(Suresnes),赴菲华格元帅夫人家的晚会。

在匡诺泽辈看来,难能有人比玛娣儿特更风致动人,更千娇百媚的了。晚饭后,吕茨,凯琉斯,还有几位朋友,相继到来。拉穆尔小姐可说是再敦兄妹之情,重践礼秩之防。虽然晚来天气

甚佳,她坚称不去花园,要大家守在侯爵夫人的靠背椅周围;蓝色长沙发,又像在冬季一样,成了这一群的活动中心。

玛娣儿特对花园已起反感,至少觉得十分腻味:因已与于连的回忆结下不解之缘。

背运人智短。我们的英雄走了一步笨棋,去坐在那把草垫椅上,那把小椅子以前曾是他辉煌胜绩的见证。今天没有一人跟他搭讪,他的在场好像无人看到,甚至比这还糟。玛娣儿特的朋友

,坐在长沙发靠近他那一端,故意背对着他,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简直像朝中失宠遭贬斥。”他心里想,倒很想研究一下那些故意小看他的人。

吕茨先生的伯父得近王上,身膺重寄,所以这位漂亮军官每当与新来的宾客交谈,一上来便好说桩别致事吊人胃口,如他大伯清晨七点就应召赴圣克卢,晚上当憩歇宫中云云。这一细节看

似随口说说,却从来不会疏漏。

于连以失恋者的严苛眼光观察匡泽诺,发觉这位良善可爱的年轻人,认定冥冥不可知的原因对万事万物都有莫大影响。凡有点影响的大事,别人认为事出有因、顺理成章的,他听了就会怏

怏不乐,郁郁不欢。“此人多少有点神经,”于连思忖,“这种性格,与柯拉索夫亲王所描述的亚历山大沙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到巴黎的第一年间,可怜于连由于刚出神学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