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打算?简直是个霸主的小朝廷!只要你做个高明的废物,而且还不许你埋怨。”
“这位大小姐真不讨人喜欢!”于连看着拉穆尔小姐走开去,心里这么想。她是给母亲喊走的,去见与母亲相好的几位夫人。“她时髦过分了,轻裙薄衫,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她的脸
色,比出门前还要苍白……淡黄头发,都淡到没有颜色,阳光好像能直射无碍呢!……不过,行礼的姿势,看人的神态,多么高傲!气度更像皇后!”
拉穆尔小姐在她哥哥要离开客厅之际,把他叫了过去。
接着,诺尔拜伯爵朝于连走来,说:“亲爱的于连,今夜该上哪儿接你,好一起赴雷兹府的跳舞会?公爵特意嘱咐我,务必陪同前去。”
“何来如许恩典,在下心中有数。”于连答道,深深打了一躬。
诺尔拜的语调堪称客气,甚至关切,并无可訾之处,于连只好借感恩戴德的答话,来发发自己的坏脾气。他觉得自己的门面话里,有种低声下气的况味。
当晚赴跳舞会,看到雷兹府排场之大,使他吃惊不小。进门的一个院子,铺天盖地,搭了个大帐篷,紫红的布幔上缀满黄金打成的星星:辉煌灿烂,无逾于此了!帐篷之下,院子变成广种
柑橘树和夹竹桃的园林。因为花盆埋得很深,柑橘树和夹竹桃好像直接从地里长出来似的。宝马香车行经之处,都铺上了细沙。
这座芳林,在我们这位内地佬看来,觉得非常独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许靡丽,顷刻之间,逸兴遄飞,早把一肚子肮脏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赴跳舞会的车上,诺尔拜喜上眉头,而于连
悒悒寡欢;但一进院子,两人的情绪,倒了个个儿。
诺尔拜置身繁华奢靡地,唯独对照料欠周的几个小关节特别在意。他评估每样东西的费用,及至发觉总数相当可观,于连注意到他神色颇含妒意,情绪也显恶劣。
至于于连,刚走进舞众翩跹的第一个客厅,就心迷神醉,惊叹不置,激动之余几乎怯于举步。这时,第二客厅的门口,人群挤挤挨挨,他都无法前进一步。但见客厅的装修,仿阿尔汗布拉
宫而得其秾丽。
“应该承认,她是舞会的皇后。”一个小胡子青年说道,肩膀都要抵住于连胸口了。
旁边一人答道:“整个冬天,号称头号美人的芙梦小姐,眼见自己退居其次了。你看她的神气多怪。”
“她真不惜使出全身解数以讨人喜欢。你看,这场八人对舞,她独舞时的媚笑。凭良心说,真是千金难买呀!”
“拉穆尔小姐可谓春风得意,她自己全感到了,但一点都不露出来。谁跟她讲话,她好像唯恐有取悦于人之嫌。”
“了不得啊,真可谓诱人有术啊!”
于连费了好大劲,也没能看到她那迷人模样:七八个高个儿汉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矜持高贵之中不无撒娇之处,”小胡子又说。
“还有,这对蓝莹莹的大眼睛,在正要泄露真情的一刹那,却慢慢儿垂了下来,”他身边一人说道,“真的,没有比这更曼妙的了!”
“你看,美丽的芙梦小姐站在她旁边,就显得姿色平平了。”第三个人说道。
“这种骄矜之态,仿佛是说:哪个男子配得上我,我自会对他情意殷殷。”
“可是有谁配得上高雅的玛娣儿特呢?”第一个人说,“除非哪位王太子,长相英俊,头脑聪明,身材匀称,战场上的英雄,年纪至多不过二十岁。”
“那只有俄国沙皇的私生子了……据说为促成这门亲事,要封他一个藩国呢。或者干脆就是特·泰磊伯爵,他那副尊容,倒真像沐猴而冠的乡巴佬……”
门口松散了些,于连才得以走进去。
“这批玩偶把她说得如此了不得,倒值得我好好研究研究,”他心里想,“这样,也可明白这些人心目中的天生佳丽,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正当他举目四顾,玛娣儿特看到了他。“职责在身,我得行动起来。”于连心里想。这时,只有他脸上还留着点忧烦的神色。受好奇的驱使,他欣然走上前去。看到玛娣儿特那件领口很低
的裙衫,兴致陡增,这对他的尊严来说,并不很值得恭维。“她的美,有种青春气息。”他品味着。有五六个年轻人隔在于连和玛娣儿特之间,其中就有刚才在门口横发议论的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