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昏或作假的事,这样一来,反其道而行之的训诫就无法实施了。”
一天,菲茨—福克公爵邀请于连参加晚宴,也请了柯拉索夫亲王。于连在客厅里备受赞誉。宴会前,有个把钟头的等待。于连周旋于二十几位宾客之间,他的言行举止,至今犹为驻伦敦使
馆的二秘三秘传诵不绝。他的神态,真是千金难买。
于连不顾纨绔朋友的反对,执意要去探望名家腓力普·范温;在英国哲学家中,洛克之后,一人而已。监狱里,找到这位哲人正要服满第七年刑期。“在这个国家,贵族阶级可不开玩笑,
”于连想,“何况,范温已名誉扫地,受尽诋毁……”
于连觉得哲人豪气犹存;贵族阶级的恼怒,适可供囚徒遣愁破闷。
“这一位,是我在英国看到的唯一的快活人。”于连走出监狱时作如是想。
“对暴君最有用的,莫过于神授观念。”范温对他说,其他愤世嫉俗的论调,此处从略。
于连回到法国,拉穆尔侯爵问:“英国之游,给我带来什么有意思的看法?”他却默而不言。
“不管有意思没意思,看法,总有吧?”侯爵追问道。
“第一,”于连答道,“在英国,每天发一个钟头神经的人。才是最清醒的人;而这最清醒的人,又为自杀的恶魔所缠绕。自杀魔王,是这个国家的神灵。
“第二,无论什么人,一踏上英国领土,他的聪敏才智,就减损了四分之一。
“第三,天下没有一处风景有像英国那样幽美雅致,赏心悦目,动人心弦。”
“现在该我说了,”侯爵接口道,“第一,在俄国使馆的舞会上,你为什么要说,有三十万二十五岁的法国人热切盼望打仗?这种说法对各国君王,你以为是中听的吗?”
“跟我国那些大外交官,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连答道,“他们又特别喜欢争论严肃问题。如果照搬报纸上的论调,他们就把你当傻瓜。要是你敢于谈点切实而新鲜的见闻,他们就惊
呆,就无言以对,第二天清晨七点,就派使馆的一秘来转告,说你持论不识大体!”
“说得不错,”侯爵笑道,“不过,我敢打赌,高明的先生,你去英国所为何事,恐怕还没猜到。”
“恕我失敬,”于连说,“此行是为了每礼拜去大使府邸参加一次晚宴,这位王上特派全权大使是最风雅不过的了。”
“此行是为了获取这枚十字勋章的,你瞧,就在这儿,”侯爵道,“我还无意让你早早脱去黑衫,虽说已习惯与穿藏青礼服的人用更有趣的口吻说话。没有新命令之前,请记住:每当我看
到这枚十字勋章,你便是我友人舒纳公爵的幼子;这位公子六个月来已在为外交界服务,只是他本人不自知罢了。请注意,”侯爵打断于连称谢的表示,一本正经补充道,“你的身份,目
前我还不想有所变更。无论对保护者还是被保护者,这总是一种过错,一种不幸。几时你对我的诉讼案感到厌烦了,或者我觉得你不再是合适的人选,我会替你谋得一个好教区,像我们的
朋友彼拉神甫那样的一个教区,此外,就什么也谈不到了。”说到这最后一句,侯爵的口气很不客气。
这枚勋章,使于连大为得意,话也多了。觉得在平时交谈中自己已不像从前那样常受轻侮,备受攻讦;其实,在热烈的谈话中,这些话一般人注意不到,只有他才认为可以解作不大礼貌。
这枚勋章想不到还招来一位稀客:就是瓦勒诺先生的来访。他是来巴黎谢恩,感谢内阁封他为男爵,并借以夤缘攀附。他不日就将被任命为维璃叶市长,以取代瑞那先生。
瓦勒诺先生告诉他,有人不久前发现瑞那先生还是雅各宾党,于连心里只暗暗好笑。事实是正在筹备的改选中,这位新晋男爵的候选人资格,由内阁提名,而受保王党控制的该省选区,瑞
那先生却为自由党人所拥戴。
于连想探听一点瑞那夫人的近况,却一无所得;旧日的嫌隙,男爵好像还耿耿于怀,所以不露一点口风。选举在即,瓦勒诺要于连劝说乃父投他一票;于连答应写信回去。
“骑士先生,你或许可以为我引见拉穆尔先生。”
“固然,我可以引见,”于连心里想,但是,像他这样一个坏蛋……
他答道:“在拉穆尔府,我实际上只是个无名小卒,还不配为你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