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斯对意大利经济史最有意义的贡献是,以“社团制”代替和超越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过时的理论国家主义党人和邓南遮早先在阜姆所设想的“社团”是包括雇主和工人双方的工会组织他们希望每个社团在协调各行业内部关系的同时能缓和劳资关系,挖掘生产潜力,服务于全社会。墨索里尼曾有过一个模糊的想法由“社团总会”(其中每个行业有一名代表)接过议会有关经济问题的立法权,这项建议颇具吸引力,因为长期的和平社会环境从理论上说将使意大利能最大限度地发展生产,更有利地在国际市场上与别国竞争他对此表现出一种“几乎是孩子般的热情”,极为得意地论证说,由于在各社团中劳资双方均由可靠的法西斯党员代表,所以总可达成协议,不致因罢工和工厂关闭等问题浪费时光在他看来,这种劳资双方的利益一致只有在法西斯制度下才能实现,因为法西斯主义认为,“只有在服从国家需要的情况下才有个人;除此之外,个人根本不存在”。在法西斯制度下,“合理工资”由国家规定,而不取决于供求关系。
这些原则是逐渐发展形成的。开始,允许一定数量的“法西斯分子罢工”以对工业界巨头施压,迫其接受国家控制。1926年7月,墨索里尼特别建立了社团部,并解释说,这个新的部门,加上对工资和工作条件的规定,必将使全国经济协调发展。他相信,社团总有一天能起到迫使所有意大利公民都成为公职人员的作用。1929年,他乐观地宣布说,原先劳资之间的对立关系已告结束,如今双方合作共事,具有完全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在世界各国中,唯有意大利做到这一点。
此时,工会已被纳入法西斯体制,工会领袖不再由会员选举产生,而按法西斯主义信条由上面指定。雇主势力较大,官方派来的代表常常无法将他们集中在一起,但他们对这种强迫工人屈服的做法感到满意。所以严格来说,真正的社团并不存在。社团制尽管已是既成事实,被称为“法西斯国家的柱石”、整个国民经济的指导力量、最具有独创性,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实现的主观臆想这种想法在对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开展的论战中虽然有用,但并不能如许诺的那样建立起一种新经济体制。相反,社团的官僚机构日趋庞大,其成员的薪水高于公用事业部门的人员,而且工作非常重复,到1930年就早已成为国民经济的沉重负担墨索里尼对此心中有底,但又解释说,知识界的无产者是些危险人物,出于政治原因他不得不起用他们,尤其是在意大利南方。于是,法西斯主义的一个严重弱点就更加突出,而其创造者竟还以此为荣。
社团虽徒有其名,但成百上千名觅官求职的学究们却趋之如鹜,他们无休止地讨论社团的理论和实践。1927年4月,墨索里尼将法西斯经济理论归纳整理成“劳动宪章”。吹鼓手们马上为之欢呼,称为法西斯革命“大宪章”,“历史上最伟大的文件”。该宪章规定,劳动是“社会义务”,不参加劳动是可以判刑的犯法行为。国家经济的大部分由私人企业经营是必要的,各级政府只在牵涉到国家利益时才进行干预但各企业和工厂必须(从理论上说)从政府提供的名单上雇用工人,优先录用法西斯党员,尤其是那些党龄长的老党员。宪章规定的仅系一般原则,但墨索里尼诡称自公布之日起即具有法律效力结果,自然又是“受到普遍欢迎”一类的宣传,虽说极不真实,但与往常一样,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宣传。
墨索里尼为普通工人做的好事比世界上其他任何统治者都要多,这也是经常听到的又一种宣传他本人也不时强调这一点,说明他了解其中有不同看法他对工厂工人讲话时列举了他在劳动立法方面的政绩,如:八小时工作制、病假补贴、养老金、产假期工资照发等另外,还有由专门负责业余活动的政府机构组织的休假旅游但出乎意料,听众在这种场合往往对他的讲话表示缄默,持怀疑态度。即使以官方公布的数字为准,实际情况也不像所讲的那么引人注目,何况这些数字一点也靠不住通过的法律从字面上看也许很好,但实行起来却并非如此。
墨索里尼有时说,他的主要责任是缩小贫富之间的差距,吹嘘法西斯党已使人们的基本生活水平得到不小的提高可是,了解实际情况的人常常不相信他的话有报道说,意大利人的生活水平在欧洲仍属最差的一档是墨索里尼曾许愿要在十年之内使意大利富得认不出来,可惜这只是纸上谈兵。等到十年过后,他又唱起另一种腔调:生活水平几乎总是要向下降的一次他说漏了嘴,承认意大利南部有些城镇和撒丁岛上的居民靠野菜为生已达数月之久为加以掩饰,他又狡辩道:意大利人俭朴成风,比其他民族能吃苦耐劳。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他可以指示媒体对困难情况或世界经济危机不加报道,而只向读者灌输:法西斯意大利和世界上任何国家相比都不逊色。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国家的繁荣,除了宣传价值以外,并不是他优先考虑的问题:国家的实力才更为重要。1934年以后,他认为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因此要求意大利做到粮食自给这是他希望意大利仍以农业为主的一个原因,因为城市化正给快速增长的人口造成粮食供应不足的威胁。城市化的危险还在于,人们进城之后想得太多,讲得也太多。他武断地认为,农民和知识分子或城镇工匠相比,法西斯主义更喜欢前者后两种人对他的法西斯政权即使不强烈反对,但也不会坚决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