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墨索里尼向内阁宣布:他已决定不参战,由于希特勒“背信弃义”,意大利已不再承担任何条约义务。因为“中立”一词没有法西斯味道,他巧妙地创造了“非交战态度”这一新词语,以掩饰极其明显的事实真相。内阁一致赞同,并照以往的习惯做法,向他发出阵阵欢呼声墨索里尼为此感到困窘,因为他本来以为内阁会以大丈夫气魄对此改变感到遗憾报纸接到指示避免使用“中立”的字眼当那些被他刻薄地称之为“庸庸碌碌的和平乞求者”们打算在威尼斯宫外举行群众集会以示庆贺时,他命令他们停止这项活动大多数意大利人即使并不了解他是多么勉强而又多么无心地作出了这一决定,但他们一定会感到欣慰,认为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们中有些人肯定也会想到,要不是墨索里尼三番五次地保证给予支持,希特勒怎么能在9月1日入侵波兰!
3.非交战态度
墨索里尼曾拼命鼓吹战争光荣,吹嘘意大利已作好战争准备如今,他却不得不做出这等有失尊严的决定,心中十分不悦在此之前,他声称拥有一百五十多个师,其中有些是“装甲师”,配备着最新式武器,并有一千二百万预备队做后盾。但事实上,只有十个师能马上投入战斗,而且兵员不足定额人数,装备既窳败又短缺,其中没有一个师能称得上名副其实的装甲师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空军也“落后于时代,不可收拾”。他本人虽兼空军大臣,但能用于作战的飞机少得可怜,他却好像一无所知。
为了掩饰一切可能存在的弱点,他仍然振振有词,好像他要打的那场战争还是几年以后的事。往最坏处考虑,万一战争真的爆发,意大利不用作艰苦战斗就能取胜,因为战争将以德国人为主;再说,民主政体国家也会不战而降不过这一借口太缺乏英雄气概,有坐受渔人之利的嫌疑,他一定不会喜欢,或许他还可能担心这一借口不切合实际。
墨索里尼企图责怪别人不将意大利军事潜力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这意味着他已认识到自己的严重不足,因为他曾反复夸口说过,整个军事机构,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是他亲自组织领导的。十几年来,他始终直接掌管三个军种,主持负责重新装备的委员会,而且他的军衔也是全军最高的可是他喜欢选用一些最不惹麻烦、因此也最缺乏主见的人作指挥官。极个别敢于对决策提出不同看法的军官就要担风险、遭羞辱、受压制。议会也始终不准严肃认真地讨论外交政策或军事预算。任何说法,只要公开提及可能存在的弱点,马上遭到压制而警察总监—墨索里尼主要通过他接触舆论—已学会报喜不报忧,向他隐瞒那些特别不受欢迎的消息。
这一切已成为法西斯权力主义模式的一部分,当然不能完全怪罪墨索里尼一人,可是最终的责任应由他负他大搞中央集权,除了他,谁也不敢自作主张,以致连必要的决定都作不出来这一缺陷由于他自己的优柔寡断变得更加严重。加之,他看法反复无常,使整个政府机器有时似乎处于停滞状态。法西斯中央集权制曾被称为力量的标志,据说与希特勒的委托责任制相比还略胜一筹但墨索里尼与希特勒不同,他坚持在外表上控制政府工作的每一具体细节,结果造成对其他方面的控制软弱无力,有时甚至是无人管他亲信中有几个人认为,他心理上或许有一种奇特的想法,希望人们违抗他。
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专家们一致认为墨索里尼在军事问题上的无知已到了可怕的程度,但他竟能长时间地唬住人,而未被戳穿他大讲特讲准备打仗,总不免要了解一些军事准备不足的基本事实,可这方面他比外国观察家知道得还少得多他一定也已意识到他的好战讲话所造成的危险由于意大利人听信了他,于是认为他们是攻无不克的。结果,尽管外国人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而他自己的人民却将因此对他寄予越来越大的期望。
然而,除了欺骗他人以外,墨索里尼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欺骗了自己。出于宣传的迫切需要,如掩饰在阿尔巴尼亚所发生的一切,他不能容许对存在的种种缺陷作任何分析,或向资深的老同僚透露他明白情况不妙。当他告诉德国人他有足够力量单独与英国或法国作战时,他一定想让别人相信他,不然,他就不会冒出洋相的危险说出这样的话当他吹嘘一天之内能动员一千万人,或征召一支由二百万黑人士兵组成的军队控制非洲时,或当他说得活龙活现似乎意大利真的拥有装甲师,真的能做到航空汽油自给时,他一定估计到人们会相信他的话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倘若他认为没有足够理由使人们接受的话,他就不会这样大胆说了。让他自己相信这些话似乎不可能,但他又是一个轻信的人,与外界隔绝,听不到批评。此外,他选用的同事都是无能之辈;他们知道,只有通过加深他的偏见,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职位。齐亚诺在他的日记里写道,对他的岳父“不要提相反意见,否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害怕知晓事实真相,宁愿耳根清静,不知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