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乱世中是否能够有何作为,才是真正重要并为人们所关心的。假如许邵说的是乱世英雄,那是再好不过,即便是乱世奸雄,其实也同样显示出点评者对曹操能力的看重——“奸”者,善于权谋,戏人于股掌之上;“雄”者,胸怀大志,称霸于天下,二者均非等闲之辈可以做到。
尔后社会舆论的反馈,说明曹操的这次汝南之行确实没有白跑一趟。士族阶层自此不仅普遍注意曹操,而且渐渐和他接近起来,久而久之,便对他另眼相看,把他当成自己阶层的一份子而不再加以歧视。
在曹操生活的年代里,选拔官吏主要不是通过考试,而是采用地方举荐的方式,全国一百余个郡(包括郡一级的王国,如谯县所属的沛国),都有向朝廷察举也就是举荐后备官员的指标。
曹操在京城洛阳有家,他少年时期生活在洛阳的时间,可能还超过家乡谯县,但他们父子的户籍地都还在谯县,所以曹操入仕仍要用谯县的名额。
各郡举荐的后备官员称为孝廉,从字面理解,孝是指孝顺父母的孝子,廉是指行为廉洁之士,但其实多数还是郡太守拟提拔的低级吏员,再加上一部分在社会上享有盛誉的人物。
要想白手起家成为孝廉,有的需要背景,有的需要名气,有的既需要背景也需要名声,在某些时候,名声比背景更重要。因为一个人只有舆论评定得好,拥有好名声,在被举荐时,才不致引起众多非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品评人物在当时绝非可有可无,许邵、许靖所主持的“月旦评”就与官吏的选拔提升紧密关联。
曹操的背景和名气一个不缺。凭背景,父亲曹嵩要给儿子谋这么一个出身很容易;凭名气,尽管此时的曹操还不能被归入名士之列,但起码可以算个“准名士”了,他的宦官家族背景,曾经飞鹰走狗的放荡劣迹,也早已被热血沸腾的游侠形象,以及即将创造未来的英雄造型所替代。
这一年,曹操被沛国举荐为孝廉。在全国当年的两百多位孝廉中,曹操差不多是最年轻的,虚岁只有二十四岁。同一年被举荐的孝廉互称“同年”,曹操的很多同年甚至已经鬓发花白,可以算作他的父辈了。
其实曹操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春风得意。他的游侠朋友袁绍,就因为家族过于显赫,直接到皇宫担任了郎官,而不用像曹操这样,和同乡们去争抢本郡那有限的孝廉名额。
五色棒
曹操就算脱胎换骨,也不能跟袁绍相比。孝廉是他进入仕途的必经途径,有了孝廉的资格,才能做官。
孝廉的第一步也是先为郎官。郎官是帝王侍从官,一种属于过渡性的官职,以前郎官都要先经过试用,任满后才能派至各地做县令、丞、尉,到了曹操那时候早已实质性免去了试用期。
按照曹操的本意,他是想当洛阳令,可是推举官员和主管此事的选部尚书都没有考虑他的个人意愿,仍旧通过皇帝“诏除”的形式,让他做了北部尉。
与后世明清的北京城相比,洛阳城的面积尚不到它的四分之一,但彼时人口少,没有什么大城,洛阳就算是很大了。尉是维持地方治安的官吏,通常小城设尉一人,大城设两人或两人以上。洛阳城被分成东、西、南、北四部,每部一名县尉,传统上都由孝廉担任,曹操的北部尉负责城北。
尉的品级不高,比令还低一级,是个小官。曹操也从没想过要在这一职位上一直做下去,他的打算是先一鸣惊人,干出一番事业,将自己的抱负展示与众,然后再凭政绩步步迁升。
洛阳乃天子脚下之地,豪强权贵较多,不易管理。在曹操赴任前,城内常有惊变的事情发生,政府为此制定了包括宵禁在内的一系列严令,但落实的情况并不是很理想。
曹操刚到尉公署,就将由他管辖的四座城门修缮完好,同时制作了十多根五色大棒,悬挂于城门左右,申明凡违犯禁令者,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豪绅权贵,一律用五色棒打死。
这些五色棒极有威慑力,在一段时间内城北治安情况良好,无人敢于违禁。可是几个月之后,仍然有人公然违禁夜行,而且被抓获后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根本不把官差放在眼里。
曹操亲自审问,喝问违禁者:“你是何人?为什么违反禁令夜间出行?”
“我姓蹇,宫中的蹇硕是我侄儿。”
蹇硕乃受到皇帝宠信的一名宦官,此人倚仗着侄儿的权势,也可能以为曹操同出于宦官家族,不会拿他怎样,因而显得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