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敢于和宦官针锋相对的朝廷官员被称为“清流”,反之,与宦官持合作态度或至少不予触犯的,则被称为“浊流”。两次党锢之祸几乎将“清流”扫地以尽,全部摒诸于政权之外,朝廷完全成了宦官的天下。
第二次党锢之祸后,李瓒受牵连被流放边疆,何颙也在被拘捕名单之中,被迫更名改姓逃往汝南。袁绍慕名与何颙私下结交,何颙成为袁绍的密友,何颙经常找机会潜入洛阳,与袁绍计议如何解救“党人”。
那是一个游侠笑傲江湖的时代。何颙、袁绍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党人”奔走,体现的就是游侠精神。有着游侠精神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袁绍当时拥有包括何颙在内的“奔走五友”,六个人全都能豁出性命反宦官、救党人。
袁绍是游侠,曹操也是游侠。两人早年所谓的“放荡”,其实同样是游侠的一种外在表现,只不过是浅层次表现而已。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后,随着阅历的增长,让少年们为之心潮澎湃的,便是进入游侠精神的高级阶段:下者,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上者,见危授命,匡救时局。
既然目标一致,曹操便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和袁绍重又成为拥有共同话语的好友。他们常常在一起纵论现实政治,研讨针对宦官集团的种种策略,尽管其中充满着少年人的幼稚和意气用事。
惊人之举
曹操十岁时,一个人在河中游泳,突然看到有一只大鳄鱼翘着脑袋向他浮游过来。曹操不仅没有被惊跑,反而奋力迎击,鳄鱼无隙可乘,最后悄悄地游走了。
曹操事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直到有人看到一条大蛇吓得狂奔而逃,他才不由笑道:“我碰上大蛟(古人把鳄鱼称为蛟)都没有害怕,你看到一条蛇怎么就怕成这样?”
周围的人连忙追问究竟,曹操这才说出事情原委,众人听了无不惊诧。
这一次,曹操准备独自和岸上的“大蛟”殊死一搏。一日,他暗藏手戟,潜入宦官集团首领张让的私宅,径直进入卧室,打算刺杀张让。张让发现后连忙大叫“捉贼”,卫士们一拥而上,对其展开围攻。
曹操自幼耍枪弄棒,有一身好武艺。他所使用的手戟是一种今天早已失传的短兵器,既可近身格斗也可远距离投掷。曹操挥舞着手戟,从卧室打到厅堂,又从厅堂杀到院墙下,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近得其身,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翻墙而逃。
张让修建私宅时仿照了宫廷规格,竣工后,因为担心被灵帝登高望远时注意到,他特地骗皇帝说,天子不宜登高,若登高的话,百姓就要逃散。灵帝视张让如父,最信他的话,自此便真的不再登高。由此,可以推测出,张宅的墙垣一定非常高大。曹操不但能够冲破重围,还能越过如此高墙逃生,足见其身手极为了得,不负侠客之名。
这件事发生后,曹操并未遭到通缉。他入宅行刺自然要化妆,很可能张让并没有看清他的真容,也未能识破其身份,否则张让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即便行刺行为没有暴露,但曹操反宦官的言行,也不可能不引起父亲曹嵩的注意。政治立场的不同,使得父子间产生了隔阂乃至冲突,曹嵩死后,曹操写了一首吊祭父亲的诗词《善哉行》,从其表述来看,父子的感情并不深。
曹操对此倒并不放在心上,他更在乎的是通过自己的言行,特别是行刺张让这样的惊人之举,证明自己虽出身于宦官家庭,但绝不会与权宦为伍,从而赢得士林的尊重和信任。
如其所愿,自此以后,曹操在士人中的名气更大了。袁绍视他为少年游侠中的反宦骨干,何颙则私下对别人说:“汉家将要灭亡,能够安天下的,必定是这个人(指曹操)。”
无论袁绍还是何颙,当时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即可以为曹操大造舆论,让他被世人所普遍认可。除了了解其政治态度和事迹的部分青年士人外,周围的名士都还不是特别看重曹操。南阳人宗世林名满大江南北,曹操屡次登门拜访,宗家高朋满座,宾客聚集,曹操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跟主人握个手,结果宗世林连搭理都没搭理他,愣把曹操晾在那里,场面极为尴尬。
曹操很不甘心,在他十八九岁的时候,又去拜访了名士桥玄。此时桥玄任尚书令,是身为卿官的曹嵩的上司,交谈中,曹操向老前辈坦陈了自己的情况和政治见解,并表态说:“我是宦官的后代,但我明辨是非。对的,我拥护,不对的,我反对,对别人或集团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