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和沮授一样,都是曹操所说的伍子胥一类梗直之臣。伍子胥死前,已经完全看透了吴王夫差,同样,田丰在牢中也把好多事情都想通想透了,对袁绍的内心世界,他比以往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袁绍并不真正懂得识人用人,而且他虽然表面宽厚温雅,有气度,但其实外宽内忌,缺乏担当,打了这么一个惨到极点的大败仗,气恼之下,一定会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以便发泄心中怨愤。田丰有预感,那个替罪羊不会是别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他几次进献忠言,早已经被袁绍当成了对其进行否定的某种精神标志,在潜意识里,袁绍就不能不把这一标志抹掉——他打不过曹操,但却杀得了田丰,就这么简单!
袁军军营里已然是一片惨云愁雾,不少将士都捶胸痛哭,说要是早点听田丰的话,一定不致于失败。这时袁绍已回到邺城,听到这些话后,一开始也自觉惭愧。他对谋士逢纪说,我军败北,留在冀州的民众都很挂念我,让我很感动,我现在最愧对的,是被关押在大牢里的田丰,以前他曾劝我不要南征,如今弄成这副样子,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在袁绍的谋士群中,逢纪是一个中间人物,他本人是南阳人,但既未与颍川系联合,同时也遭到冀州系的排斥。对于可归入冀州系的田丰,逢纪没什么好感,他马上无中生有,借机中伤田丰:“田丰听说将军败退,拊掌大笑,庆幸事情都被他说中了。”
“我不用田丰的计策,果然被他耻笑。”袁绍听了逢纪的话,恨恨地对部下说。
袁绍嘴里念叨着愧对田丰,但正如田丰所料,他其实对责任问题非常忌讳和敏感,尤其不能容忍田丰主动提及,甚至耻笑他。袁绍这种反应本就有例在先,官渡大战时,他因不听张郃之言,以致乌巢失守,过后郭图打小报告,编造说张郃幸灾乐祸,他就信以为真,并且立即黑了脸。
张郃很幸运,赶紧回头,以微子、韩信为榜样,在战前投归曹操,终于得以脱离险境。田丰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被袁绍下令处死,成了又一个伍子胥。
沮授、田丰,无论能力还是操守,均高于袁绍的其他谋士。曹操对二人都极为看重,据说,袁绍起兵南下之初,得知田丰没有随军出征,曹操曾高兴地表示:“袁绍必败了。”及至袁绍兵败奔逃,曹操犹感慨道:“假如以前袁绍采用田丰的计谋,还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
沮、田其实是战争中极为重要,也极为稀缺的资源,对此,没有人会比曹操的感受更深刻了,可以想见,如果他能得到田丰,虽然田丰肯不肯归附是一回事,但他一定还会爱才癖大爆发,拿出各种优厚待遇,竭尽所能地进行招纳,一如对待沮授那样。
反之,袁绍对待沮授、田丰的态度,则有如暴殄天物,说明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对战争的理解和认识,却还远不如曹操深刻。这样的“主公”,是不是活该战败,活该彻底灭亡?
回过头来,也必须得说,在中原诸侯中,袁绍其实还算是一位不错的统帅,只是相比曹操逊色罢了。官渡溃败之际,他们父子夹在那八百骑兵中间,沿途一刻也不敢停留,直至登上北岸的黎阳津,才得以进入部将蒋义渠的军营,稍事歇息。
看到蒋义渠,袁绍拉着蒋义渠的手说:“我把我的脑袋托付给你了!”蒋义渠不敢怠慢,连忙让出自己的营帐,给袁绍住下,让他发号施令。
听说袁绍突围且已在黎阳,溃散的袁军部众开始陆续聚拢过来。袁绍收集溃兵,集结兵力于黄河北岸的仓亭津,对曹军进行防御。
公元201年5月,曹操率部渡过黄河,在展示军威的同时,一举击溃了仓亭军。
袁绍逃回冀州,他在河北的部队仍有二十万以上,加上逃回的少数人马以及可以重新动员的壮丁,其力量仍不可小觑。官渡大败的消息刚刚传出时,冀州郡的城邑都纷纷投降了曹操,但随即便被袁绍派兵予以平定。
曹军继续北进的阻力很大,与此同时,刘备还在扰乱其后方,曹操派部将蔡阳去汝南平叛,竟为其所杀。为此,曹操返回许都,不久便亲自挂帅,讨伐刘备。
刘备知道自己不是曹操的对手,只好率领所余不多的人马,到荆州投靠刘表去了,龚都等人不愿跟随刘备南去,也各自逃散。
初心
在曹操的故乡谯县,有一个名为八角台的土坡遗址。驱走刘备的次年,曹操即把军队带到谯县休整,在八角台上设大飨堂,犒赏即将再度出征的三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