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已不足为虑,曹操开始在南方选择用兵对象。
江东的孙策在临终前,将政权移交给了弟弟孙权。孙权时年只有十九岁,年方弱冠而威望不足,江东局势因而动荡不安,连孙权的堂兄孙辅都乘孙权不注意,遣人送信给曹操,口称曹公,企图叛变投靠。
孙辅很快就因东窗事发而被被孙权软禁起来,但这已足以让曹操产生出对江东用兵的想法。先前由孙策派遣出使许都的张纮,见状立即劝阻说:孙策刚死,孙权还在服丧期,趁别人办理丧事的机会去讨伐他,这不合乎自古以来的道义……
曹操听了他的话,觉得有理,便取消了已经拟制好的作战计划。
军事行动固然要考虑师出有名,但对曹操而言,有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王牌拿在手里,也就够了。就曹操一贯的个性和人品而言,若他觉得合适,向来不会在意什么道义或者规矩,比如后来袁绍一死,他马上就迫不及待地扛着朝廷的大旗,对袁绍的儿子们展开了进攻。
真正触动曹操的,是张纮紧跟在后面的一句话:如果您进攻江东不能取胜,那可就跟孙权结下梁子了,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厚待孙权,彼此也好有个退身步。
江东孙氏集团的独特优势,不是陆军,而是水军。当时曹操麾下虽有精锐陆军,但唯独缺乏水军,要将他那些习惯在平原上驰骋的陆军迅速改装成水军,然后南下横渡滔滔大江,与孙氏的精锐舟师作战,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更不要说取得成功了。
再者,官渡大战后,袁绍虽然败退河北,但稳定住当地局势还是能做到的,也就是说,曹操的北方强敌尚未被最后击溃。另一方面,曹操自身的军事经济力量也需要时间恢复积聚,在这种情况下,远涉江湖去征伐千里之外的孙权,其实很不明智,就算他有此心,也无此力。
归根结底,曹操进攻江东的想法和计划,不过是他在大胜的驱动下,所产生的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而已。
凡是人,都会有产生奢望的时候,毕竟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比如官渡大战前,南取许都就是袁绍的奢望。袁绍的问题是,有了这种奢望后,他就听不得任何不同意见了,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也一意孤行,决不悔改。
袁绍的缺点,就是曹操的优点,至少在这一时期,只要有人提醒,他就会立即对自己的失误和不足之处进行纠正,即便提醒者原本不属自己的阵营,也是如此。
曹操接受张纮的建议,不仅放弃进攻江东,而且上表推举孙仅为讨虏将军,兼任会稽太守,以此笼络孙氏集团。他甚至还派张纮为会稽东部都尉,希望通过他来影响孙权,使其能够归附自己。
公元201年春,因前线乏粮,不能满足同黄河北岸袁军相对峙的需要,曹操移军至粮食较多的兖州东平国进行休整。在此之前,长沙太守张羡以及相邻的零陵、桂阳等郡支持曹操,反对刘表,遭到刘表的进攻。当时曹操正与袁绍在官渡相持,自然腾不出后来援救张羡,张羡不久就病死了,其后他的长沙郡以及零陵、桂阳皆被刘表收入囊中。
借曹操无暇南顾之机,刘表稳定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局势,不仅解除了后顾之忧,而且势力范围和力量都得到增强,史书记载“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腰变粗之后,刘表开始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中原局势的变化,同时一改原先对朝廷毕恭毕敬的“窝囊样”,除不再向朝廷进贡外,还在郊外祭祀天地,从住宅到他所穿的服饰、器皿用具,全都模仿天子,简直就差像当年的袁术那样称帝起年号了。
曹操瞧着刘表,越瞧越别扭,于是考虑回师南下,进攻刘表。对此,荀彧表示反对,他认为曹操的主要威胁仍是袁绍,理应趁其刚被打败,部众离心离德,处境困难之机,彻底打败他,而不是急于对付刘表。
倘若曹军离开兖州、豫州,劳师远征长江、汉水一带,一旦袁绍收集余众,乘势从曹占区的后方打过来,那事情就坏了。这是荀彧的观点,可见他也应该同样反对出击江东。
曹操甚以为然,遂打消南征刘表的念头,决定进军河北,克平四州,彻底消灭袁氏集团。
替罪羊
当袁军兵败的消息传至其后方时,有人对仍关在狱中的田丰说,你劝阻南征的意见,现在被证实是正确的,袁公回来后,一定还会重用你。
孰料田丰不喜反悲,回答令人大吃一惊:“如果袁公得胜回来,欣喜之余,他或许还会放过我,现在他打了败仗,我就没有活命的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