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圣莫里茨后,特地邀请了雪尼前来。我想,反正也不急于回比弗利山,那就干脆取道远东返回加州吧。雪尼对我的提议表示赞同,打算送我到日本之后再分手。
于是,我们出发了,那不勒斯是此行第一站。在瑞士待的几天里,我和女友之间的吸引力彻底消失了,对此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一到那不勒斯,我便提出了分手。这一次,她的情绪很稳定,没有流眼泪。我想,她已经把这些事情看淡了,觉得无所谓了。我们的分手是友好的。船驶离岸边时,她在码头上学我像流浪汉那样走路。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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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兰贝斯等贫民区在泰晤士河以东,属于伦敦的东区。
第二十三章 日本之行
我之所以要去日本,是因为小泉八云的一本书,我对书里谈到的日本文化和戏剧很好奇。已经有前人写过无数有关东方各国的游记,而且全都那么引人入胜,所以我在这里就不多啰唆了。但是,我在日本遇到了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所以不得不提一提。
我们乘坐一艘日本轮船,避开了一月的凛冽寒风,驶入阳光普照的苏伊士运河。船到了亚历山大港的时候,另一批旅客上来了,有阿拉伯人,也有印度人。每日黄昏,那些阿拉伯人都要在甲板上铺好席子,面朝圣地麦加,虔诚地祈祷。我觉得,他们所代表的,是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早晨,轮船驶进红海,我们脱下“北欧人的衣服”,换上了白色的短裤和绸质的衬衫。轮船继续南行,即将抵达下一个港口时,大家都兴奋起来。日本船长冷静地宣布,明早就要抵达科伦坡了。斯里兰卡是个很有异国情调的国度,但巴厘岛和日本才是我们最向往的地方。
新加坡到了。很多榕树生长在海边,跟中国杨柳图案瓷盆上描绘的一模一样。在新加坡,那些在新世界游艺园里献技的中国演员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所演的戏,大都是中国著名诗人的作品,由此可见,这些孩子们的才华是非同一般的。在那里,我看了一出要连演三个晚上的大戏,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担任主角,她扮演的是一个王子,嗓音高亢,具有不可思议的穿透力。第三天晚上的戏份,是全剧的高潮,在那最后一幕,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弦乐器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锣鼓声响震天外,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音乐。另外,年轻王子被充军发配,即将退场时,那沙哑而嘹亮的歌唱,令人感到无比悲哀和绝望。有些时候,如果你不懂得一国的语言,反而更容易理解它的艺术,因为你会用最朴实的感觉去接纳一切。
雪尼一个劲儿地向我介绍巴厘岛,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据说,那里还没有被文化浸染,妇女全都袒胸露臂,秀色可餐。我们终于在一个清晨到达了巴厘岛。那个年代还没有海港和机场,人们乘上小木船靠近了一个破旧的木头码头,登上了岸。
当时岛上住着美国水彩画家赫希菲尔德,他带着妻子已经来了两个月了。他们住的地方,正是墨西哥画家米格尔·科瓦尔鲁比亚斯的寓所。他们听说卓别林也到了巴厘岛,便邀请我们去做客。
几天后,音乐家兼画家沃尔特·斯皮斯也来看望我们,并共进午餐。斯皮斯在巴厘已经生活了十五年,当地土语讲得非常好。他给我们弹奏了一些钢琴曲,都是改编自巴厘音乐,听起来很有意思,与双节拍演奏的巴赫协奏曲很像。据他透露,巴厘人看不上我们的现代爵士乐,认为节奏过于迟滞,不够活泼,不如他们自己的音乐精致。他们认为莫扎特的乐曲不错,很有感情,但实际上,只有巴赫的作品真正对他们的胃口,因为巴赫的格调与节奏很像他们的音乐。
我不敢苟同他们的自信。在我看来,巴厘音乐有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令人感到不安;即使那些悲哀的调子,也显得阴森可怖,流露出一种原始的兽欲。
午餐后,我们随意参观了一些庙和大杂院,看了斗鸡,参加了一些庆祝和宗教仪式。巴厘岛的神似乎都是享乐主义者,土著们之所以礼拜他们,不是出于敬畏,而是出于亲切。我曾参加过他们的一个仪式,直到凌晨五点才离开。巴厘岛人的仪式是不分昼夜的,每时每刻都可能举行。
巴厘人生性风趣,喜欢在性的问题上开玩笑,也喜欢谈一些实用的大道理,偶尔也喜欢玩弄字眼儿,这一点跟我们很相似。有一次,我想试探一下旅馆里那个年轻侍者,看他到底有多幽默,便问他:“小鸡为什么要穿过那条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