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山中有遗宝,磊落如磬万车炭。流膏迸液无人知,阵阵腥风自吹散。根苗一发浩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泼水愈光明,烁玉流金见精悍。…………煤的火力当然非木炭可比,苏轼高兴得预期道:“南山栗林渐可息,北山顽矿何劳锻。为君铸作百炼刀,要斩长鲸为万段。”
徐州为京东屏障,自古为用武之地,民风非常强悍,盗贼纵横。距州七十里的利国监,土豪百余家,金帛山积。当地三十六个冶场,是生产兵器的地方,而驻军微薄,万一发生盗警,吏兵弃地而逃,则强盗既得财帛,足以啸召无赖,壮大人力,更有精良的兵器,不啻如虎添翼。苏轼心所谓危,一面状奏朝廷,请求开放利国监铁团冶户组团自卫的禁令,并请命令南京新招骑射指挥,兼领沂州兵甲巡检公事,以充实地方的军力。又说,京东恶盗,多出于逃兵,所以政府若能加恤部送配军的军士,使不逃亡,便可清盗源而肃军政。拜发奏疏后,终不获得朝廷的重视,苏轼认为事须当为,应有勇气担待,即下令三十六冶,每户点集冶夫数十人,各人配给刀枪,组成自卫队,练习枪刃,统于官署,每月两衙于知监庭前,以示有备,使悍盗猾贼,不敢轻起觊觎之心。权力有限的知州,能做的只有如此。
苏轼又尝关怀到在狱中患病的囚犯常因不得医治而死,觉得非常不忍。上医疗病囚状,请求军巡院及各州司理院,各选差衙前一名,医生一名;每县各选差曹司一名,医生一名,专责医疗病囚,任期以一年为限。
医疗经费各按州县囚犯人数,专立佣钱,可从免役宽剩钱或坊场钱中拨充。治疗病囚每十人中死一人者为上等,死二人者为中等,失三者为下等,失四以上为下下等。上等全支,中等支二分,下等不支,下下等科罪,自杖六十至杖百止。
苏轼说,如此则人人用心,治囚病如疗其家人,全活者不可胜数。但他这个建议,依然不被政府重视。
三 徐州大水
苏轼到任不过两个半月,忽传七月十七日黄河决口于澶州之曹村。澶州地在河南濮阳市西,距离黄河只有三十五里,决口之水,一泻千里,流入山东巨野,首灌东平。
黄河决口,大水奔腾而至,一倏时可以吞没整个城市。这个巨大的灾变,其恐怖的程度,与无法抗御的强势,宛如末日到临人世。水至东平,当地的吏民群情惶急,不知怎么办好。幸有一个叫应言的僧人,建议凿开清冷口,引导大水流入已废的旧河道,使由东北入海。
官吏们还不立刻相信他的建议,应言竭力申述有效,他所说黄河决水的情形,也非常明白,姑且照他的建议做了。这浩瀚东来的大水,果然有了去处,东平赖以无事。
河决澶州,历时月余,汴河还一直保持着秋季干旱的常态,所以大家都没想到水会涨到徐州来。不料八月间梁山忽然泛滥起来,二十一日南清河水暴涨,时又大雨,水急涨到徐州城下,“水穿城下作雷鸣,泥满城头飞雨滑”,情势非常可怕。
徐州城南,两山环绕,又有吕梁和百步洪抵挡于下,所以水就汇集在东、西、北三面,触山而上,满眼是一片汪洋,大水无处宣泄,便一直往上高涨,俯视城下,忽尔就比城中平地,涨出一丈九寸的大水,水漫城壁,若是城墙一倒,则整个徐州城就淹在水底了。
情势这样危急,城中富民争出避难,苏轼当机立断曰:“富有者都出城,民心立刻动摇,我跟谁来守这个城?有我在,决不任水败城!”下令劝阻逃离的富户,回到城里来。苏轼穿上雨靴,带了手杖,亲入武卫营,对该营的首领说:“河将坏城,事情已很急迫,你们虽是禁军,也应该帮我们出一份力量。”
那首领慨然道:“太守也不避水,这正是我们效命之秋。”
苏轼立刻到队伍里去,派出奉化、牢城的兵卒,短衣赤脚,各持畚锸之类的工具,会合民夫,一同抢救。
徐州父老说:“天禧年间,徐州曾筑两条防水的堤岸:一条从小市门外沿城壕而南,接到戏马台的山麓;一条自新墙门外,沿濠西折,接到城下南京门之北,防水有效。”苏轼认为父老们的经验可贵,事实上也只有抢建防水堤,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苏轼便紧急征召民夫五千余人,会同武卫军的兵丁,日夜不停地赶工,从戏马台起,至城而止,筑造一道长堤,全长九百八十四丈,高一丈,阔两丈。几百艘的公私船只,因有风浪,本不能行,下令集中系缆城下,以减轻冲击城壁的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