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才公毕离惠,苏轼追饯于博罗香积寺。寺下有道溪水,水势很大,苏轼认为如筑一座周围百步大小的水塘,置水闸,利用这注水力作碓磨,使转两轮而举四杵,可以帮助寺僧砻米。他将这意见向在座的林抃说了,林令也就认真地去做,苏轼很是高兴。
惠州自水东(归善县)至水西(惠阳),中隔东江,行人如织,一向用简陋的竹浮桥通行,但是江流峻急,竹桥甚易冲坏。苏轼认为如用罗浮道士邓守安的建议,改用船桥,就可一劳永逸。其方法是以四十舟联为二十舫(两船相并为舫),铁锁石碇,随水涨落,以渡行人。
苏轼发动有力者如程之才、漕使傅才元和惠守詹范等协力筹措经费,自己没有很多钱,连朝服用的犀带也捐了出来,邀邓道士来惠州同住,经办此事。一两月间,即已竣工,名之曰“东新桥”。
州西丰湖上,原有长桥,屡作屡坏。栖禅寺僧希闻大力改造,筑进两岸,造飞楼九间,全用石盐木构筑,坚如铁石。苏轼热烈赞襄,但他无力捐献,只好远向苏辙的夫人史夫人劝募,史夫人把从前内宫所赐的金钱数千都捐出来了。
两桥落成之日,当地的老百姓欢欣鼓舞,苏轼《两桥诗》说:“一桥何足云,欢传满东西。”又曰:“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人民对生活建设的热烈反应,盛况空前。
苏轼来惠州途中,曾游广州白云山麓的蒲涧寺,非常欣赏有名的蒲涧水,诗言:“不用山僧导我前,自寻云外出山泉。千章古木临无地,百尺飞涛泻漏天。……”对此甘冷异于常流的泉水,印象十分深刻。
至绍圣三年(1096)冬,罗浮道士邓守安又为苏轼说起一件广州人民饮水的大事。其时章楶(质夫)已罢知广州,接任者王古(敏仲),是故相王旦的文孙,王素的侄子,与知友王巩是从兄弟行,以江淮发运使进宝文阁待制,知广州。苏轼与王家两代知交,他就将这福利广州市民的供水计划,建议敏仲来做。书言:
罗浮山道士邓守安,字道立,山野拙讷,然道行过人,广惠间敬爱之,好为勤身济物之事。尝与某言,广州一城人,好饮盐苦水,春夏疾疫时,所损多矣。惟官员及有力者得饮刘王山井水,贫下何由得?惟蒲涧山有滴水岩,水所从来高,可引入城,盖二十里以下耳。若于岩下作大石槽,以五管大竹,续处,以麻缠漆涂之,随地高下,直入城中。又为一大石槽以受之,又以五管分引,散流城中,为小石槽,以便汲者。不过用大竹万余竿,及二十里间用葵茅苫盖,大约不过费数百千可成。然须于循州置少良田,令岁可得租课五七千者。每岁买大筋竹万竿,作筏下广州,以备不住抽换。又须于广州城中,置少房钱,可以日掠二百,以备抽换之费。……王古果然是个勇于为民做事的好官,接纳苏轼的建议,立刻着手进行。经他实地勘测度量,竹管从蒲涧出山,循平地直达广州东郭,长仅十里。所以只要大竹五千竿就够铺设了,照前函预算还可减少一半。
引蒲涧水的竹管装起来了,苏轼高兴之极。但是那么长的一条暴露地上的水管,难免发生通塞的问题。苏轼再函敏仲,提出他的办法:
闻遂作管引蒲涧水,甚善。每竿上须钻一小眼,如绿豆大,以小竹针窒之,以验通塞。道远日久,无不塞之理。若无以验之,则一竿之塞,辄累百竿矣。仍愿公擘划少钱,令岁入五千余竿竹,不住抽换,永不废也。惠州新建海会禅院,法堂甚为宏壮,苏轼已助了三十缗钱。院旁有一山陂,从寺右弯弯曲曲地绕前面山麓,长达一里;左边原来筑有长堤,与丰湖为界,潴为鱼塘,每到年终,封闭塘口,就可竭泽取鱼。苏轼打算将这鱼塘买下来,然后鸠工牢筑下塘,永不开口,塘水涨溢,湖鱼就可自由出入丰湖了,所活鳞介,岁有数万。他为这个放生池,几乎是倾囊以赴,本地也有几个人出钱相助,还是不够,只好写信向程之才和老弟苏辙化缘,不久,如愿作成。
这海会禅院,今名永福寺。放生湖仍在,惠人刻磨穹碑立于道旁,大书“宋苏文忠放生湖”。
苏轼在惠州,只是个垮台的罪官,贫穷的异乡人,应该自顾不暇。他却倾出满怀热情,凡是有益于人的事,只要力所能做,无不立刻伸出手来,尽力而为。在惠州这几年,着实做了不少利人济物之事,但他还对朋友慨叹道:“老人没用处!”(《致程正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