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以后,要如现在这样大家同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很难期望的了。不如与你们尽情游戏于文词翰墨之间,以寓其乐的好。”
于是,他和之仪、敏行、滕希靖、曾仲锡,五人朝夕酬唱不倦,如《立春日小集戏李端叔》诗道:
白发已十载,青春无一堪。不惊新岁换,聊与故人谈。…………衰坏久枯槁,习气尚馋贪。他们谈河朔的熊白,四川的花红肉、青韮和腊酒等美食,最后他还要求端叔讲讲他所爱悦的营伎董九。
十 再遭谪逐
宣仁太皇太后驾崩寿康殿,十八岁的哲宗皇帝忽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君权,而且怀抱着激烈的报复心理,急欲彻底变革元祐的故常,显示他的独立精神,但是不知如何措手。
吕大防为山陵使,主持宣仁太皇太后的陵寝工程。甫出国门,一向依附他的礼部侍郎杨畏便首揭叛旗,公开创言“绍述”,具万言书密奏:
神宗更定法制,以垂万世,乞赐讲求,以成继述之道。皇帝立即召见,垂询熙丰旧臣中,谁可召用?并且坦白表示:“朕皆不能尽知。”杨畏开上一张名单,上列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润甫、王安中、李清臣等人的行谊,各加品题。并且在皇帝面前,竭力褒扬王安石学术之美,乞召章惇为相。见虑不足的皇帝全盘接受了。
杨畏这人,出身寒微,幼孤好学,且有孝亲的美名,但在官场上的表现,却是小人之尤。最初,受知于王安石和吕惠卿,力赞新法;司马光在洛阳,见将起复,他又奔走于这位元老之门,面进谄言;光薨,他就打死老虎,说他坏话;元祐期间,归附吕大防攻击刘挚,后又背叛大防;始附苏辙攻击范纯仁,后又背弃苏辙,反复成性。所以他有个绰号,叫“杨三变”。
政局发生变动,是一切失意政客的重要机会,无不万头攒动,力求表现。邓润甫首先向皇上开陈:“武王能广文王之声,成王能嗣文武之道”,皆是子承父志,所以能成伟大的帝业。皇帝默喻于心。至元祐九年(1094)二月,右相范纯仁乞辞执政,皇帝即以中旨除户部尚书李清臣为中书侍郎;兵部尚书邓润甫为尚书右丞。
李清臣,字邦直,魏人。博学有盛名,韩忠献公(琦)很赏识他,以其兄之女妻之;欧阳修称赏他的文章,比之苏轼,声望藉甚。曾从韩绛使陕,还朝为国史编修官,同修起居注,知制诰,追随元丰年间当权的王玨、蔡确,得拜吏部尚书,擢尚书左丞。元祐初,就因他染有王、蔡的政治色彩,被外放出守三郡。
苏轼知密州时,清臣以京东提刑行部至密,他们饮酒唱和,相叙为乐。苏作《答李邦直》诗,有“放怀语不择,抚掌笑脱颐”的交情。不料今日,第一个向苏轼开刀的,就是此公。
吕大防、刘挚主张调停政策时,三省奏除李清臣为吏部尚书,被范祖禹、姚勔反对掉了,直到太皇太后已经病在床上,清臣才补上了户部尚书,还京途中,又除中书侍郎。他与邓润甫二人,久不得志,际此变局,又蒙皇上亲擢高位,所以甘为戎首,创言“绍述”,显然是逢迎皇上的意思,而且说话带着非常强烈的煽动性,目的在于激怒皇帝。果然,青年皇帝上了圈套,他们的胆子也就愈来愈大了。
三月,策试进士于集英殿,李清臣发策题,曰:
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杂,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心焉。这道策题,简直把元祐朝重要的国策,全面否定了。考试结果,录取了九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当时的考官,一时改不过观念来,所取进士,仍然以拥护现行政策者为多;但至杨畏覆试,却全部翻了案,以主熙丰新法者置前列。当时,社会缺乏大众传播媒介,但无人不注意科场的动向。经此御试策题的宣扬,以及录取标准的实际表现,大家知道未来国家政策的趋势,“绍述”之论,不胫而走。
杨畏和侍御史来之邵合力攻罢吕大防,空出了这个最动人的相位,使李清臣的欲望像火上加油一样,烈焰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但从中书侍郎要跳上宰相的位置,中间却还碍着一个门下侍郎的苏辙。所以,有一天,李清臣在殿上公开攻击:
“苏辙兄弟改变先帝法度。”
其时,苏辙同在朝列中,不得不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