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苏轼重来,苛酷的新法已经革除了,现在情况,已与从前不同。元祐五年除夕,检点狱讼,竟是“庭事萧然,三圄皆空”。
苏轼听到这个报告,欢喜满足之余,认为此“盖同僚之力,非拙朽所致”。和前篇韵作诗呈公济、子侔两通判:
山川不改旧,岁月逝不留。百年一俯仰,五胜更王囚。同僚比岑范,德业前人羞。坐令老钝守,啸诺获少休。却思二十年,出处非人谋。齿发付天公,缺坏不可修。三 治六井·开西湖
古代社会缺乏公共卫生设施,任何地方水旱灾荒之后,一定会发生瘟疫,瘟疫蔓延,也必有大批大批的人死亡。
果然,杭州于干旱之后,翌(五)年三月间,气候转暖,疫病随即大作,照苏轼说:“杭州是水陆交通之区,因疫病死者,比他处常多。”
苏轼立即实行两项救济措施:一是设置病坊,一是施药。
他拨出结余官钱两千贯,自捐私款黄金五十两,在城中众安桥设置病坊一所,取名“安乐”,遴选僧人主持施医的工作。规定每年从钱粮(即田赋)中留出病坊的常年经费,三年内医逾千人者,对主持僧人,呈由朝廷赐与紫衣。10
既设病坊,他又自费修合药剂——圣散子,施送贫病。这圣散子的功效,苏轼自记:
昔尝览千金方三建散云:风冷痰饮,症癖痎疟,无所不治。而孙思邈特为著论,以谓此方用药节度,不近人情,至于救急,其验特异。乃知神物效灵,不拘常制,至理开惑,智不能知。今仆所蓄圣散子,殆此类耶?据他说,此药表里虚实,一切不问,凡阴阳二毒状至危急者,连续饮服数剂,立即汗出气通。如遇时疫流行,于天明时用大釜煎煮,不问老少良贱,各服一大盏,就能使疫气不入其门;如是平常疾病,空腹一服,也能饮食倍常,百病不生,真是“济世之具,卫家之宝”。
这圣散子药效如此神奇,简直就是万应灵丹;而且所用都是中下品的药科,每服成本只要一钱。所以苏轼劝人施药,必曰“千钱可救千命”。四年春间杭州这场时疫中,苏轼自费修合此药,广事施舍,据说,“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
这个秘方,苏轼得来不易:
其方不知所从出,得之于眉山人巢君谷。谷多学,好方秘,惜此方不传其子,余苦求得之。谪居黄州,比年时疫,合此药散之,所活不可胜数。巢初与余约不传人,指江水为盟。余窃隘之,乃以传蕲水人庞君安时。安时以善医闻于世,又善著书,欲以传后,故以授之,亦使巢君之名与此方同不朽也。一千多年前的苏轼,就反对家传秘方,认为应将验方公开,博施济众。
苏轼初从巢谷手上得到这个秘方的时候,他在黄州贬所,经济情况很不宽裕,然而还是合这个药,施舍别人。11
疫病期间,失时旷业,饥民必然骤增,苏轼又命人设厂煮粥,普施贫病。
苏轼去任后,所设病坊,改名“安济”,从城中众安桥迁至西湖上,办了没有几年,就停废了。南宋周煇言:四十年前见到祥符寺一老僧,称其先师曾隶安济坊,现在杭州虽为陪都,却不见官府再办这种拯民疾苦的社会事业。
饮水,与人们的健康和防止疾病传布,关系非常密切。苏轼为解救杭州旱灾,费了半年功夫,浚治了茆河、盐桥两道运河,疏通了航运,供给了居民洗濯用的水,但还不能解决人民日常饮水的问题。
杭州,本在水底,由沧海变成桑田,故虽渐为城市,而水泉咸苦,居民还甚稀少。唐李泌始造六井,汲引西湖群山所出的淡水,供应民饮;白居易继复治湖浚井,筑石函隔绝江水,饮水问题才获充分解决。
至熙宁五年(1072),钱塘六井年久失修,居民又苦水不够饮。时陈襄来知杭州,苏轼为通判,命僧人仲文、子珪、如正、思坦等负责修整,自擘划以至工程的点验,苏轼亦均参与其事。钱塘六井对于杭州居民饮水的关系,苏轼有极深的了解,当时并应陈襄之请,为撰《钱塘六井记》一文,石刻于相国井之亭上。12
十六年后,沈公井又告淤塞了,时又灾旱,军民皆苦无水。苏轼想起前事,就各处寻觅熙宁年间负责修井的这几个和尚。四人中只剩下子珪一僧尚在人间,虽然已七十,但幸精力未衰。苏轼问他:“沈公井何以又坏了?”他说:“熙宁中虽已修好,但当时系用毛竹来做水管,所以容易腐坏。”于是改用瓦筒作管,又将瓦筒盛在石槽中,两边以砖石培瓷固护,底盖力求坚厚,锢捍周密,费时不过一二月,即已完工。井既修复,则西湖淡水,几乎遍于全城,家家都有可饮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