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四年(1071年)七月,御史中丞杨绘、监察御史里行刘挚上疏谈论免役法的害处,贬杨绘为知郑州,贬刘挚为监衡州盐仓。
熙宁五年(1072年)三月,判汝州富弼上疏,他说,新法是他不明白的,不能用来治理州郡,愿意回到洛阳养病,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授予他司空武宁节度使,辞职回家。
熙宁六年(1073年)四月,枢密使文彦博请求辞官,授予他司空河东节度使,判河阳。
熙宁七年(1074年)二月,监安上门郑侠进献《流民图》,说天下大旱是新法造成的,不久就因为擅自派发“马递”传送文书被交付御史审问治罪。八年(1075)正月,他被放逐到了英州。
综上所述都是当时阻挠新政的大概情形。德高望重的元老们在朝堂之上作梗,盛气凌人的谏官们在下面哄然而起,而王安石孑然一身,挺立在他们中间,整个天下的艰难危险,没有超过此时的了!王安石在熙宁三年(1070年)写有《谢手诏慰抚札子》,其中写道:“我观察老天给了皇上聪明睿智,要实现尧舜那样的理想,确实是有希望的,所以才没有考虑自己的能力和时机是不是合适,就大胆地用我这个不很强壮的身体承担起天下的怨恨和诽谤,不过是想帮助皇上实现您的志向。自从我参与政事以来,已经有一年了,也没有什么作为,但他们内外勾结,联合起来,在一边非议我们所做的事情,对下专门欺骗百姓,对上企图蒙蔽皇上,流俗像波涛一样鼓荡起来,汹涌澎湃,以至于到了这种程度。皇上又好像不能不被他们迷惑,恐怕像我这样一个渺小的人最终不能完成这项使命。”他的危难痛苦之情令百世之后的读者仍然感到十分哀伤。
如果不是像王安石这样坚忍不拔的人,他能成就什么事呢?后世那些批评王安石的人就不必说了,即使是赞赏王安石的人也不免因为他任用了小人而为他感到惋惜。王安石所任用的那些人,果然都是小人吗?我将在后面的章节中论述,但是,当时阻挠新政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世人所说的君子吗?像程颢、苏辙,都是王安石最初提拔起来帮助做事的官吏。其余像韩琦、富弼、文彦博、吕公弼等元老,他们和王安石共事,或一年,或二三年,或四五年,王安石从始至终何曾想到要排挤他们?但他们动辄就以去留相威胁,以此来争论新法是否可行,王安石能因为要安慰挽留这些同僚和朋友就扭曲自己的信仰,改变自己的志向吗?或者,为了坚持自己的信仰,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得罪这些同僚和朋友吗?二者不得不选择其中之一,真的是很难的,所以王安石在熙宁三年(1070年)曾经上疏请求罢免他的职务,也就是因为他觉得既然志向不能够实现,那么还不如退隐山林守住自己的身体呢。但神宗对他的信任越来越深厚,对他的任用也越来越专一,有这样的皇上,他又怎能忍心辜负皇上的期望呢?只有鞠躬尽瘁,使得改革的大业能够最终完成。那些所谓的贤人既然对王安石的新法不肯苟同,并且发誓不与他同在一个朝廷为官,也就只有听从他们的意愿离开这里了。我们生在今天,如果设身处地地为王安石想一想,有可以两全的办法吗?
王安石当时所立的各项新法没有不好的,他要革除的弊端也是那些贤人们曾经皱着眉头提出来的,后来所取得的成绩也许不像最初预想的那样,但也是因为推行新法的人不是很适当而已,如果这些贤人能和王安石和衷共济,时常能互相弥补并防止过分的行为,那么怎么见得成绩不会更加显著呢?但事实上,他们却不问是非对错,凡是新法,一定拼了性命来攻击,明明知道这种攻击是不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的,却一定要上弹劾王安石的奏章,请求辞去职位,使自己出名,甚至有些地方官竟然要求州县不要执行朝廷的命令,这些人都是豪门大户,士子庶民都看着他们是如何做的,于是那些从新法中得不到好处的人都依附到他们周围。他们鼓动起来,影响到四面八方,使得老百姓无所适从,就好像一只手画圆,十只手画方,虽然有很好的法令,但是得不到很好的推行,这是必然的。
然而,新法的好处不能补偿它的弊端,是谁的过错呢?逼迫王安石不得不用小人,又是谁的过错呢?尽管如此,王安石对待那些攻击自己的人可以说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对于各位要求居住到京城之外的元老,仍然经过了再三挽留,不同意,坚持要走的,也只好让他们走。对于其他的官员,也不过降职或外放补缺,不曾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被罢免官职,治罪的就更不用说了。其间只有郑侠一个人被放逐到边远的地区,但那是王安石罢相回到江宁以后的事了。想看看子产、商鞅是怎么对待贵族的吗?想看看张居正是怎么对待那些言官的吗?想看看孔子是怎么杀少正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