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仍然有强烈的情感需求,孤独并不是斯大林的生活方式。他甚至通过与别墅的保镖开玩笑来排遣寂寞,卫士长弗拉西克(Vlasik)和侍从副官波斯克留贝舍夫(Poskrebyshev)往往是斯大林的取笑对象。他经常与管家瓦伦蒂娜·伊斯特姆米娜(ValentinaIstomina)聊天,有传闻说她是斯大林的情妇,这点虽然未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斯大林从她的陪伴中得到许多慰藉。
然而,这些交往没有让他快乐起来,他越来越追忆早年的生活。1947年,他写信给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图鲁克汉斯克地区认识的V·G·所罗门(V.G.Solomin):
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忘记你和图鲁克汉斯克的朋友们,事实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今天,我从我的工资(最高苏维埃)给你寄去6000卢布。钱虽然不多,但希望对你能够有所帮助。[2]
1948年秋季在冷河别墅度假时,斯大林陷入了深深的怀旧情绪之中,责令下属尽快安排自己与哥里的同学会面。彼得·卡帕纳泽(PeterKopanadie)、姆·提特尼则(M.Titvnidze)和米哈伊尔·德泽拉则(MikhailDzeradze)都受邀而至,会面之初都有些尴尬。卡帕纳泽就雅科夫的牺牲向斯大林表达了哀悼之情,就此打破了僵局。斯大林回答道,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数以百万的父母失去了亲人,我只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卡帕纳泽因有事情要打理,几天后离开了冷河别墅。随后的几个晚上冷河别墅歌声迭起,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后提特尼则和德泽拉则明显感到不安。斯大林询问他们是否感到有些无聊,提特尼则回答说,他们深知斯大林日理万机,斯大林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斯大林的朋友们很快就收拾行装,在经过简短而温馨的告别后,他们返回了格鲁吉亚。[3]斯大林也意识到此种见面过于矫揉造作,而昔日的友谊难以再现,自此斯大林再也未与老友们见面。
政治局成员都渴望成为斯大林宴会的座上宾。斯大林的晚餐聚会,几乎全部是男性的事务。对这些政客来说,接到斯大林的邀请即意味着主子的恩宠和自己政治生命的延长。宴会期间,先是丰盛的晚餐,继而是放映电影。即使自己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美感,斯大林依然热衷于和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一起唱那些教堂歌曲,日丹诺夫则弹钢琴伴奏。[4]除此之外,宴会就是一片喧嚣。斯大林不停地向贵宾敬酒,同时也喜欢接受他们的恭维,尽管不乏对他们的斥责。
只是这种宽松气氛在瞬间即可能凝固,斯大林的同志们对这一点非常了解,他们深知老板在利用这样的机会从大家口中套话,很多人不需要鼓励即会迎合斯大林的胃口。《真理报》编辑列昂尼德·伊利切夫(LeonidIlichev)对自己的最后一次孔策沃之行记忆犹新。斯大林在午夜邀请他过来讨论一篇即将发表的文章。在斯大林别墅中,他与正在陪斯大林休闲的贝利亚、马林科夫和莫洛托夫不期而遇。一小时的辛苦工作后,大家坐在精心准备的餐桌前。伊利切夫给自己倒了一杯格鲁吉亚白酒,贝利亚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并提议为斯大林同志干杯。伊利切夫考虑到尚未吃东西,因而只是谨慎地喝了半杯和吃了一点食物。但贝利亚已经盯上这“失礼行为”:“向斯大林同志敬酒时应喝光杯中酒。”当伊利切夫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时,贝利亚以一种悲愤的声调大声说道:“斯大林同志,请您允许我喝光他的杯中酒,以此为您的健康祝福!”斯大林的眼睛嘲笑般地眨眨,却没有说话。伊利切夫攥紧他的酒杯,贝利亚试图从他手里抢夺杯子并大喊到:“我想向斯大林同志敬酒!”结果伊利切夫紧握酒杯,喝光了杯中酒。
斯大林用带有尖刻的语气大声宣布,接下来向贝利亚敬酒,还问伊利切夫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不愿意加入。这位《真理报》的编辑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好吧,伊利切夫同志,”斯大林进一步揶揄道,“我愿意喝干你杯中的那一点小酒,为我们尊敬的朋友贝利亚干杯。”伊利切夫在一轮轮的敬酒中难以支持,烂醉如泥后成为众人嘲讽的笑柄。破晓时分,马林科夫帮他穿上大衣把他送进了小汽车里。
斯大林询问他的政治局成员伊利切夫是否是一个称职的编辑,斯大林就是用这样一种草率的方式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专业评估。贝利亚认为伊利切夫说话太过放肆,马林科夫则认为一个更坚定的人方能胜任这一职位。酒醒后的伊利切夫,发现自己已被解职。[5]然而他从来没有为此指责过斯大林,他完全不理解这种社会机制的运作方式,这是一种斯大林能随时掌控其运作和贬低自己身边“宠臣”的机制。斯大林身边的人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只要斯大林能维持政治局成员间的互相猜忌,他就能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政治局委员对此个个心知肚明,然而除了暗杀斯大林外,这一切都无法发生改变。即使他的下属脑中闪现这样的想法,他们也会迅速打消这个念头。暗杀的风险实在太大,因为斯大林的卫士忠实地效忠于他个人。如果有政客胆敢聚集起来搞阴谋对付斯大林,那么其他政客就会很快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并以此来讨好斯大林,等待密谋者的肯定是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