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述摩擦,陈诚派已现颓势。1960年3月,蒋介石通过修改“临时条款”,蝉联第三届“总统”,彻底封杀了陈诚的“元首”梦。陈诚虽也蝉联了“副总统”并继续兼任“行政院长”,但声望明显不及以前,各种麻烦也就接踵而来。
首先是来自“立法院”内CC派的责难。根据伪宪法,“行政院长”需经“总统”提名,“立法院”批准方能就职。因此,在“总统”换届后,陈诚的“行政院长”职务亦须经一番提名程序方为有效,但他竟未经“立法院”批准,擅自走马上任。“立法院”据此认定陈诚“违宪”。陈诚火冒三丈,连续向蒋介石递交两份辞呈,其中说:“国难方殷,劳怨虽不敢辞,但以言任劳,不免劳而无功,以言任怨,甚或积怨成仇。”这场风波,最后总算由蒋介石出面摆平,陈诚的辞呈亦未被接受。
不久,台湾空军一架飞机投奔大陆。蒋介石在国民党“中常委”会议上提及此事,参谋总长彭孟缉认为是军队待遇菲薄所致,蒋介石即指示给军队加薪。陈诚认为军人加薪,文官势必要求仿效,“政府”实无此财力。张其昀、谷正纲亦主张增加军人待遇。陈诚认为这是有意和他为难,反问钱从哪里来,并斥责张、谷说话“不负责任”。但在蒋介石的坚持下,“立法院”还是通过了以46000万元新台币调整军公教人员待遇的提案,交“行政院”执行。陈诚考虑到预算平衡,把这项开支削减到28000万,招来一片骂声,各报馆接到军公教人员的抗议信达数万封。为平息舆情,蒋介石下令照原预算执行,结果蒋氏和CC派“立委”都成了好人,惟独陈诚背了黑锅。为调解陈诚与“立法院”的矛盾,蒋介石又出面宴请国民党籍“立委”,请他们对“行政院”“相忍相谅,合作团结”。陈诚也被迫表示,“请大家对我多了解与原谅”。
陈诚的身体本来就差,甚至不如比他大十几岁的蒋介石。一番怄气斗法之后,终于筋疲力尽,訇然倒下。1960年7月下旬到9月中旬,陈诚病休了近两个月。上班不久,又再次告假,一直休息到11月初。《新生报》曾为他抱屈,说他的“大部分时间精力,要用来对付自己人”。在陈诚养病期间,爆发了雷震案件。雷被捕时陈作为“行政院长”竟全然不知,这表明他已完全无力控制警特系统。而随雷案降临的“政治冰封期”,亦宣告了陈诚“开明路线”的终结。
眼见着“自由分子”阵营瓦解,蒋介石终于同意兑现“反共救国会议”,算是对陈诚的一点儿安慰。但是他又规定:(1)会议的名称既不可以是“国是会议”,也不可以是“反共救国会议”,只能称之为“阳明山会谈”;(2)会议的议题严格限定在“文教科学财经”之内;(3)邀请的对象,以大资本家、大地主,工会、渔会、农会等社团的头头,以及海外各地的反共侨领为主;(4)会议的功能,主要是征求意见,属咨询性质;(5)会议的决议没任何约束力。这样的一种会议,同当年为建立“反共联合战线”而筹备的“反共救国会议”毫无共同之处。因为既然要建立“反共联合战线”,请的自然是那些既反共又反蒋的“自由分子”,至于本来就拥蒋的人,倒没必要参加这种会议。以后,这种非驴非马的“反共救国会议”断续召开,渐渐形成为每年一次的例行公事,名称亦改为“国家建设座谈会”,也称“国建会”。
1965年,陈诚病逝于台北。
蒋介石的“安慰”让陈诚在“自由分子”面前丢尽了脸,实在是消受不起。1961年11月,国民党召开八届四中全会,陈诚再次病倒,只寄给大会一封建议书,说了些“全党团结,拥护总裁”之类的套话。此后陈诚上一段班,请一段假,其对各方面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亦不免渐呈松弛状态。1963年,陈诚病情恶化。同年12月4日,他终于卸去“行政院长”兼职,由“好好先生”严家淦接任。
1965年3月5日,陈诚因肝癌不治,逝世于台湾。蒋经国在陈诚的遗体旁对记者说:“‘副总统’的逝世,对党国来说,是一件无可比拟的重大损失;对我个人来说,乃是失去了一位追随近30年的导师。”同日,台湾举国民党“中常委”作出决议,称陈诚一生:“革命圣战,无役不从,烛照机先,深谋果断”,“不辞艰危,不辞劳怨”;“镇抚东南,秉承总裁指示,贯彻党的政策,以土地改革安定民生,以工业建设增强国力,俾克建设台湾三民主义模范省,承担反攻复国之大业”。[175]蒋介石写挽联曰:“光复志节已至最后关头,那堪吊此国殇?果有数耶!革命事业尚待共同完成,竟忍夺我元辅,岂无人乎?”接着,他又发布“总统令”:自3月6日起,党政机关、部队、学校、团体等,一律下半旗10日致丧。“国防部”亦奉命全军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