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天天盼着起航,三条邮船准备驶向沙钩[325],跟那里的舰队会合,乘客认为还是待在船上最保险,省得突然来一道命令,开船了,自己被落下。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们大约在船上待了六个礼拜,把航海的贮存消耗殆尽,不得不再去添购。舰队终于起航了,将军和他的军队统统上了船,朝路易堡进发,打算围攻并拿下堡垒[326];所有的邮船都一起前往,奉命追随在将军的旗舰左右,随时准备接收他备好的急件。我们在海上耗了五天,总算等到了一封信和离开的许可,于是我们的船离开了舰队驶往英国。其他两条船他仍然留着,让它们跟着他前往哈利法克斯[327],他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演练军队,对假堡垒进行假攻击,随后又改变了围攻路易堡的主意,带领全军返回纽约,连同上面提到的那两条邮船和船上的乘客。趁他不在的时候法国人和野蛮人拿下了该地区边境上的乔治堡[328],野蛮人[329]对投降后的守军进行了大肆屠杀。后来我在伦敦见到了主管其中一条邮船的邦内尔[330]船长。他告诉我,他被滞留了一个月之久,在此期间他报告爵爷,他的船底已经长满了海藻贝壳等污物,这在某种程度上妨碍了它的快速航行,对一条邮船来说,这可是一个严重问题,因此要求给些时间将船侧过身来,清理船底。将军问他需要多少时间:他回答三天。将军答道,如果一天能干完,我批准;否则就不行,因为你必须后天起航。这样,他从来都没有得到批准,尽管此后等了一天又一天,足足等了三个月。
我也在伦敦见过邦内尔船上的一名乘客,他对这位爵爷骗他在纽约滞留这么长时间、后来还把他挟持到哈利法克斯又送回纽约感到义愤填膺,赌咒发誓要告他来赔偿损失。他告了没告,我无从得知;不过按他说的,这对他事业上的损害是十分严重的。总而言之,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能把统帅大军的重任托付给这么一个人呢:后来阅世日深,经多见广,明白了钻营求爵的手段和封官许愿的动机,也就见怪不怪了。布雷多克死后担任军队指挥的谢利将军如果继续干下去,我认为要比劳登1757年的战绩出色得多,劳登的这次战役发动得既轻率,又靡费,使国家蒙受了难以想象的耻辱:因为尽管谢利不是行伍出身,但他本人明达事理,多谋善断,又能倾听别人的忠告,既能制订高瞻远瞩的计划,又会迅速积极地付诸实施。
而劳登呢,不但没有用他的大军保卫殖民地,反而在哈利法克斯吊儿郎当招摇炫耀,结果使殖民地完全处于无人防守的境地,从而丢了乔治堡。此外他还长期禁止粮食出口,借口是使敌人无法获得给养,实际上是为了打压粮价,让承包商渔利,据说,也许仅仅是怀疑,其中也有他的一份,这种做法搅乱了我们所有的商业活动,使我们的贸易一蹶不振。最后海上封锁令解除,但又忘了通知查尔斯顿,于是让卡罗来纳的舰队又多待了近三个月,结果船底由于虫蛀多有坏损,以致大部分船只在归程中葬身海底。我相信谢利对卸任感到由衷的高兴,因为统领一支军队对于一个不谙军事的人来说,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劳登接任司令一职后,纽约市给他举办了庆祝会,我前去参加,谢利虽然卸任,也去出席。会上宾客如云,有官有民,有熟人,有生客,人多座位少,只好从四邻借了一些椅子,其中一把非常矮,恰巧排给了谢利先生。我坐在他旁边,便看在眼里,于是说道,先生,他们给你的座位太低了。没事,他说,富兰克林先生;我发现座位低了最舒坦!
前面说过,我在纽约滞留期间,收到了我给布雷多克采办军粮等物的全部账单,有些账单还在我雇用协办此事的一些人员手中,一时还收不齐。我把账单交给劳登勋爵,希望他付清余额。他让主管官员按规定逐一核查,此人对着单据逐项审核,确认准确无误,所欠余额爵爷答应给我一张到需军官那里提款的汇票。可这事一拖再拖,尽管我多次约好前去讨要,但始终没有拿到。最后,就在我启程之前,他告诉我,他经过周密考虑,决定不能把他的账单与前任的混在一起。你到了英国,他说,只能到财政部报账领钱。我提到我被迫长期滞留在纽约,意外花销太大,所以想立即领到现款;我还说,我索回垫款是天经地义的,对此再增添麻烦,推三阻四,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我做的都是无偿服务,但说了也是白说。噢,先生,他说,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就相信你两袖清风。这类事我们清楚得很,谁不知道但凡给军队提供给养的,哪有不千方百计中饱私囊的。我向他保证我的情况绝对不是这样,我可没有往自己口袋里装过一文钱:他是分明不相信我的话;我后来确实了解到有人常常从这种差事中大发横财。至于欠我的余款,时至今日还未偿还,此事后面还要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