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消防队里的一件事使我对他们的世故人情有了某种透彻的认识。有人提议,我们应当把当时现有的六十英镑家底拿出来购买彩票,以鼓励修炮台的计划。按照我们的规章,建议提出后必须先上会,钱款才能动用。消防队有三十名队员,其中二十二名为贵格会会员,其他教派成员仅有八名。我们八个准时到会,虽然我们认为有些贵格会会员赞同我们的意见,但没有把握形成多数。只有一名贵格会会员詹姆斯·莫里斯先生[202]似乎反对这项措施。他对提出这样的建议深表遗憾,因为他说教友们[203]一律反对,这样一来就会制造不和,从而导致消防队瓦解。我们告诉他,我们认为没有这样的道理;因为我们是少数,如果教友们反对这项措施,投票压倒了我们,遵照所有社团的惯例,我们必须服从,也理应服从。议决时间到了,有人提议投票表决。他同意我们照章办事。但他向我们保证有些成员准备到会反对,再等一会儿让他们露面才算公正。正当我们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名服务员跑来告诉我,下面有两位绅士想跟我说话。我下楼一看,发现是我们的两位贵格会成员。他们告诉我,他们八位刚好在旁边一家酒馆聚会;还说如果有必要,他们决定过来投票支持我们,不过他们希望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却希望如果我们在没有他们出席的情况下能投票通过,就不要叫他们过来协助,因为他们投票赞成那样一项措施可能会惹出与长辈和教友们的纠纷。这样的话,赢得多数已十拿九稳,我便上楼,先装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然后才同意再往后推一个小时。莫里斯先生承认这算是公平到家了。他的持反对意见的教友一个也没有露面,他对此大为惊讶;一个小时到了,我们以八对一的票数通过了决议,在二十二位贵格会成员中,八位准备投票支持我们,十三位缺席,表明他们无意反对这项措施。我后来估算贵格会教徒死心塌地反对防卫的只是一比二十一。因为这些都是该会的中坚分子,名声又好,而且接到了在会上讨论提议的正式通知。[204]
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洛根先生[205]一直属于那个教派,他向教友们写了一篇发言稿,声明他赞成防御性战争,并且言之成理,持之有故;他给了我六十英镑专门为修炮台购买彩票[206],并且叮嘱不管中什么奖,都要全部用到这件事情上。关于防务,他给我讲了他的老主人威廉·宾[207]的一件轶事。他年轻的时候,跟着那位领主从英国来,当他的秘书。那是战争时期,他们的船遭到一艘据认为是敌方军舰的追逐,他们的船长准备自卫,但是又对威廉·宾和他的贵格会同伴说,他不指望他们的帮助,所以他们尽可以躲到船舱里去;大家都躲进去了,只有詹姆斯·洛根宁肯站在甲板上,于是他被指派掌管一门大炮。结果证明所谓的敌人却是一位朋友;当然也就没有战斗了。然而当秘书下去传达这个消息时,威廉·宾却把他痛斥了一顿,因为他站在甲板上参与了保卫该船的任务,这跟教友会的原则是背道而驰的,尤其是在船长没有提出要求的情况下。这样当众训斥,叫秘书下不了台,他回答说,我是您的仆人,您为何不命令我下去?当您认为危险在即的时候,您是愿意我待在上面帮助与来船战斗的吧。
然而我在议会供职的多年里贵格会会员一直在议会中占多数,这就使我屡屡看到,每当政府根据国王关于提供军援的命令向他们提出申请时,他们的反战原则使他们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一方面,他不愿意断然拒绝,从而得罪政府;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有求必应,从而得罪贵格会的大批教友。于是他们千方百计虚与委蛇,虚的实在玩不过去时,便又巧立名目,瞒天过海,最后常用的办法就是以国王专用的名目拨款,却从不过问这笔款项用于何处。然而,如果需求不是直接来自国王,这个名目就欠妥了,那就只好再编造一个出来。当需要火药时(我想是路易堡要塞用的)[208],新英格兰政府请求宾夕法尼亚能提供一些,托马斯总督敦促议会成全此事,但他们就是不肯拨款购买火药,因为火药是战争的一个要件,但他们投票援助新英格兰三千英镑,交给总督去购买面包、面粉、麦子,或其他杂面粗粉。咨议会的一些成员想进一步让议会坐蜡,便劝总督不要接受这笔粮款,因为这不是他所要求的东西,但总督答道,“到手的钱怎么能不要,我明白他们的用意;其他杂面粗粉就是火药”;于是他买了火药;他们也从来没有反对过。这算是给了后面这么一件事一点启示。在我们的消防队里,正当我们害怕购买彩票的提议难以通过的时候,我曾对消防队队员辛格先生[209]说过,要是通不过,我们就提议用这笔钱买一架灭火器;对此贵格会队员是不会反对的,然后,我提你,你提我,咱们两人组成一个采购委员会,我们就可以买一门大炮,这当然是一种火器了:他说,我看你长期在议会里干事,可真长了本事啦;你那模棱两可的计划,堪与他们的麦子和其他杂面粗粉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