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打算签署上面提到的条款的时候,由于它们将要约束我们乃至我们的子孙后代达五十年之久,契约起草专家布罗克登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年轻人,但你们不大可能人人都活到本契约规定的期限届满的时候。”[159]然而我们中间的很多人至今仍然健在:但没过几年,该契约就被一纸组成团社并不得转让的特许证宣布失效了。
我在拉赞助的过程中遇到的反对和勉强使我很快感觉到:提出任何一项也许会被人认为能使提倡者的声誉高出自己的四邻一丁点儿的有用的计划,而又需要四邻帮助来完成这一计划时,如果此人摆出一副该计划发起人的面孔,那就太不识时务了。因此我尽量把自己放在不显眼的地方,声称那是几个朋友的计划,是他们要求我跑跑龙套,把它提交给他们认为爱读书的人的。这样一来,我的事情就进展得顺利多了。而且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如此办理,由于屡屡获得成功,我就可以放心地将它推荐出去了。眼下牺牲一点虚荣,往后会得到厚厚的回报。如果一时难以确定是谁的功劳,那么某个比你还要虚荣的人就会觉得理直气壮,便当仁不让,到那时候,连嫉妒也愿意还你一个公道,拔掉这些冒领的羽毛,还给它们真正的主人。
这个图书馆给我提供了勤学苦读、不断改进的途径,为此我每天匀出一两个小时;这样便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我父亲一度想让我接受的高等教育的缺失。读书是我让自己享受的唯一乐趣。我不在酒馆、赌场或任何游乐场合消磨时光。我仍然兢兢业业、孜孜不倦地埋头苦干。我开办印刷所背了一身债,年幼的孩子逐渐开始要接受教育[160]。在生意上我还得与当地两家比我开业早的印刷所竞争。虽然我的景况一天好似一天,但原来的节俭习惯依然未改。小时候,父亲对我谆谆教导,所罗门的一句箴言被屡屡重复:“你看见办事殷勤的人吗?他必站在君王面前,必不站在下贱人面前。”[161]从那时候起,我就把勤奋看成谋求财富和功名的手段,这句话给我很大的鼓励:尽管我并不认为我真的要站在君王面前,不过,后来这种事还真的发生了。——因为我曾在五位君王面前站过,甚至还有幸坐下来跟一位丹麦国王同席共餐。[162]
我们有句英国谚语说,
要致富,
求妻助;
幸运的是,我有一位跟我一样勤奋节俭的妻子。她任劳任怨做我的贤内助,折页子,订册子,看铺子,替造纸商收破布子,等等等等。我们不雇一个闲工,我们吃的是家常便饭,我们的家具是最便宜的。举个例子,很长一段时期,我的早餐就是面包牛奶(不喝茶),用的是两便士的盛粥的陶碗和一只锡汤匙,不过还是注意一下奢侈是怎样对我的原则不管不顾、潜入我的家庭,并且跬步寸进的吧。一天早晨,我被叫去吃早饭时,我发现饭盛在一只瓷碗里,里面还有一只银勺子。这些东西是我妻子瞒着我为我买的,花了她老鼻子的钱,二十三先令啊,对此她没有别的借口可以辩解,只能说,她认为她的丈夫像别的任何邻里一样,应该有一只银勺子和瓷碗。这是我们家头一次出现银器和瓷器。后来数年内,随着我们家财富的增加,这类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价值达到了几百英镑。
在宗教方面,我受的是长老会教徒的教育;那种教派的某些教条诸如神命永恒、特选子民、永世受罚之类我觉得不可思议,别的一些教条也令人怀疑,而且因为礼拜天是我的学习日,我早就不参加那个教派的公共集会了,尽管如此,我从来都不是没有某些宗教原则的;譬如说,我决不怀疑上帝的存在,决不怀疑是他创造了世界,世界是由他的旨意统治的;决不怀疑对上帝最可取的侍奉就是与人为善;决不怀疑我们的灵魂是永生的;决不怀疑罪恶将得到惩罚,美德将获得奖励,不在今生,就在来世;我认为这些就是每一门宗教的精髓,由于它们在我国的所有宗教中都可以找到,所以我统统予以尊重,不过尊重的程度有所不同,因为我发现它们或多或少夹杂着一些别的条规,这些条规无意激发、促进或巩固道德伦理,却主要用来分化瓦解我们,挑斗我们彼此为敌。由于怀有这么一种看法:认为最坏的宗教也有某些良好的效果,所以这种对所有宗教的尊重促使我避免发表一切有可能贬低别人对自己的宗教褒奖的言论;我们这一地区人口日益增多,需要不断增加新的礼拜场所,这些场所一般是由自愿捐赠修建的,我在这方面的微薄捐赠,无论哪门宗教提出来,总是有求必应的。[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