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意见实在太重要,将军也就迟迟未做决定。然而,事有凑巧,在爱丽舍宫会议召开的同时顾夫·德莫维尔正在参加布鲁塞尔会议。他中断了就农业问题与共同体其他成员国的谈判。显然,一场危机又将在欧洲爆发。没有比危机这样的事情更能使将军的生活充满活力了。于是将军下定决心,准备投入战斗。
然而,将军不习惯于很快便摊牌,9月9日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他仍在戏弄新闻界,谎称他仍未做出决定,这使新闻界明显感到恼火,特别是密特朗在当天早些时候已宣布参加竞选的情况下。
此时密特朗已组织起他的阵营。社会党已保证给他以支持,共产党也因意识到密特朗是击败戴高乐的最佳人选而决定支持他。同时他也取得了孟戴斯·弗朗斯的支持。马赛市长、社会党人加斯东·德菲尔也试图组织发起非共产党的左翼联盟,然而尽管开始轰轰烈烈,最终却是虎头蛇尾。
据说是密特朗宣布参加竞选的消息激怒了将军。尽管他没有给密特朗造成机会,当时的民意测验显示密特朗的反对票占70%,但是将军注意到多年以来,密特朗始终是其顽固而坚决的反对派。他决定让世人知道他不能拒绝密特朗的公然挑战。这是将军的好友散布的论调,其并不可信。事实更像是:戴高乐与多数上了年纪的公众人物一样,不愿放弃他的职位,因而任何借口都无关紧要。
1965年11月4日,将军终于宣布他的决定竞选总统。事实上,在戴高乐漫长的生命旅程中,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作为一个候选人交给公众选举。过去,他成为领导人仅靠像战争时期的简单声明或者通过一个委员会或选举团的选举,而这次是他必须赢得人民的选举。由于是第一次面对民选,他并不清楚该怎样做。
他的竞选活动组织得并不好,他在电视上神情略显忧郁地说,除非他当选总统,否则法国将陷入无法挽救的混乱状态。之后,他便拒绝再发表电视讲话。
12月4日,星期六,戴高乐离开巴黎,回到科隆贝等候第二天将产生的第一轮竞选结果。然而最后的民意测验让人失望:戴高乐得到43%的选票,密特朗27%,中间派候选人让·勒卡努特20%。星期日,将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下午茶的时候。当时的情形很紧张。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在下午出去散步,也没有接电话。他与妻子在等待着法国人民的最后裁决。上午8点,消息陆续传来。43—44%的选民投了戴高乐的票;密特朗得了32—33%的选票,而让·勒卡努特得票少于16%。由于无人超过半数,将举行第二轮选举。
将军非常恼火,情绪消沉。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把总统选举简单地看作就一件事情而进行的全民公决。蓬皮杜、若克斯、佩来弗特从巴黎的马提农打电话给他时,将军一味地在批评,尤其是批评他自己,他对密特朗格外气愤,对前景没有信心。他们则劝他在第二轮选举中战斗到底。佩来弗特与他计算选举情况,结论是将军与密特朗之间的差距太大,密特朗追上不太可能。而投勒卡努特票的人中大多数反对密特朗,并不反对戴高乐。电话里安静下来,将军说他要考虑一下。但是当蓬皮杜一小时后再次打来电话时,他几乎已下定决心迎战密特朗。
星期三,像往常一样戴高乐主持了部长会议,而与往常不同的则是他的开场白。他对部长们说:“我错了,错的是我,我自己,错把选举当成全民公决。当然,我会坚持到底。”部长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还从未将军批评过自己。
这就是信号。将军要继续奋战。所有支持他的各路人马都已作好了战斗准备。马尔罗、莫里斯·舒曼、弗朗西斯·莫里斯都行动起来了。将军本人也同意接受采访,但采访者需是一个态度友好的人。他再次坚持认为:“昔日的政党”试图通过总统直接选举这一机制复辟已失去信誉的旧政府。漫骂与攻击开始四起。同样,密特朗的措辞也经过精心设计,火药味很浓。
佩来弗特算得很准。那个星期六的傍晚,大选结果揭晓,尽管无法令人非常满意,但已足以使将军感到欣慰:在85%选民参加的投票中,戴高乐得票率为54.6%,密特朗为45.4%。戴高乐赢得了50岁以上人中的大多数票,其中妇女占大多数,同时赢得了北部、西部、东部的多数选票。密特朗则深受青年的爱戴并赢得了卢瓦尔河南部的选票。
将军打赢了这场战斗,但与他理想中的胜利还有一段距离。据一位当时很有权威的评论家说:“戴高乐不会再是从前的戴高乐了。他不得不以候选人的身份出现,重新参与到党派政治斗争中去……他已放弃了圣人的身份,从神秘主义的高处走下来,加入普通政治的行列。”事实的确如此。戴高乐将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然而他的威望究竟会下降到何种程度以及他究竟怎样从一国之君变为一个与其他人一样的党派政治家,人们将拭目以待。大选后,将军接见了依旧由蓬皮杜领导的新的部长会议,他像往常一样与每个人握手。然而,人们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信地扬着头,他头发也更白了,背也驼得更加明显。将军似乎从外表到内心都一下子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