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不吭声,’我说,‘你千万别碰他,就让门关着吧,但是别闹事!’
“‘不!我已横下心来啦,老天在上,我一定要做到!’那个不顾死活的人嚷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要给你做一件好事,给哈里顿出口气!你用不到费神来护住我。卡瑟琳已经故世了,再没一个活着的人会为我叹一口气,或是为我而感到羞惭,哪怕我这会儿就抹了自己的脖子。是到了该结束一切的时候啦!’
“我跟他斗还不如跟一头熊斗,跟他讲理还不如跟一个疯子讲理。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我采取了惟一的办法——奔到格子窗那儿警告那个他蓄意要谋害的人:他大祸临头啦!
“‘今晚上你到别处去安身吧!’我嚷道,声调中很带一点洋洋得意的味儿。‘欧肖先生要开枪打你呢,如果你一定要闯进来的话。’
“‘你还是给我把门打开吧,你这个——’他回答道,他称呼我的名字可真好听,我才不想再重复一遍呢。
“‘我决不卷在这件事情内,’我顶回去道。‘你要给人一枪打死,你就进来吧!我已经尽了我的责任啦。’
“说完这话,我把窗子一关,回到我炉边的位置上去了。我不会来半点装腔作势——为他面临的危险而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来。
“亨德莱破口大骂我,咬定我还爱着那个坏蛋,为了我没有一点骨气,他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而我呢,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毫无内疚地想道:如果希克厉把他的苦恼解除了,对于他说来,该是多大的幸福啊;如果他把希克厉送回老家去,那对于我来说,该是多大的幸福啊!
“我正坐在那儿出神想着的时候,只听得嘭的一声响,我后面的窗子掉落在地上了,原来希克厉把它一拳打下来了。他那张黑沉沉的脸阴森森地往里张望。窗上的铁条太密了,他的肩挤不进来,我笑了,为了我幻想的安全而高兴得了不得。他的头发和衣服,积了雪,变成白白的一片,他那要咬人的尖利的牙齿,由于寒冷和恼怒,龇露着,在黑暗中闪亮。
“‘伊莎蓓拉,放我进来吧,否则你别后悔!’他冷笑着说。
“‘我可不能犯谋杀罪,’我回他道,‘亨德莱先生手拿装着刀子和装好弹药的枪,正在那儿放哨呢。’
“‘放我从厨房的门进来吧,’他说道。
“‘亨德莱会赶在我前头,先到那儿,’我回答道。‘怎么,一场大雪也熬不过吗?那你的爱情也太可怜啦。夏天晚上月光照着的时候,你由着我们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可是冬天的暴风雪一刮起来,你就奔回来躲风躲雪了!希克厉,我要是你,那我要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头,像一只忠诚的狗那样死去。当然,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意思啦,是不是?你给我一个很鲜明的印象:卡瑟琳是你生命中的全部欢乐;我没法想象你失去了她,怎么还想活下去呢?’
“‘他在那儿,是吗?’我的伴侣嚷道,冲到了缺口那儿。‘要是我把我的武器拿出来,我就能开枪打他啦!’
“爱伦,我怕你会把我看成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可是你不了解全部情况,所以你不要下判断吧。即使有人存心要谋害他的性命,我既不去煽动,也无论如何不去劝阻。我巴望他死,我怎么能不巴望呢?所以我竟为自己那番刻薄的话的后果,感到痛心的失望,也吓呆了——我眼看他扑向欧肖,从他的手里夺过去他的枪。
“弹药爆炸了,钢刀弹跳回来,正好切进了那枪主的手腕。希克厉凭着蛮力,硬是把刀子从肉里拔出来,有一片肉跟着撕了下来。希克厉把那血淋淋的刀子塞进了口袋里,于是他捡起一块石头,把两扇窗子中间的档子敲掉了,跳了进来。他的对手由于痛到极点,流血过多(血从大动脉或是大静脉涌出来),已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那个坏蛋又是踢他,又是踩他,把他的头接连往石板地上磕,同时一只手抓住了我,不让我去喊约瑟夫来。
“他真是使出了超人的自制力,才算没有当场结果对方的性命;他自己也喘不上气来了,终于罢了手,把那个分明是没有了生命的躯体拖到了高背长椅那儿。拖到那儿后,他把欧肖的外衣的袖子撕下来,带着野蛮的粗暴,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狠狠地吐口水、狠狠地咒骂,跟他方才狠命地踢几乎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