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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山庄(78)

作者:艾米莉·勃朗特

“我的精神多少振作了一些,听到了约瑟夫的无休无止的讲道,我没有哭泣,在宅子里走来走去,不像原先那样,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偷似的,连脚步都不敢放重。你不会以为我不管听到约瑟夫讲些什么就哭起来吧;可是他和哈里顿是叫人讨厌的伴侣。我宁可跟亨德莱坐在一起,听着他那可怕的谈话,也总比跟他那个‘小东家’和他的固执的支持者——那个糟老头儿——在一起好!

“希克厉一回家之后,我往往只好躲到厨房去跟他们做伴,要不然,就去到那没人住的阴湿的房里挨饿。当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像这个星期那样,我就在靠壁炉的一角放一张桌子和椅子,随欧肖先生怎么样照顾他自己吧,我才不管呢,而他也不来干涉我这样安排。他现在比起往常来安静些了——只要没有人去惹他。只是他更加阴沉、更加垂头丧气了,不那么暴跳如雷了。约瑟夫一口断定他已经洗心革面了,老天爷已经感动他那颗心了,他可说是被‘地狱之火’救回来了。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我一点也看不出那改过自新的迹象呀。不过这不管我的事。

“昨天晚上,我坐在我那个角落里,看几本旧书,直看到快近十二点钟了。外面飘着漫天大雪,我的脑海里尽想教会的坟地和新做的坟。上楼去真不是味儿!我的两眼简直不敢离开书页往上看,因为马上就有一幅凄凉的画面塞到我眼前来。

“亨德莱坐在我的对面,他的头靠在手上,也许他想的也是那一回事吧。他现在喝酒不再喝到神志模糊的地步了。在这两三个钟头里,他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整个宅子里没有一点儿声响,只听得那悲号的寒风不时在摇撼窗子,煤火在发出轻微的毕卜声,每隔一段时间,我剪那长长的烛芯时,那铗子发出了短促的金属声。哈里顿和约瑟夫两个大概都上了床,睡熟了。真是凄凉极了。我一边看书,一边在叹气,仿佛这个世界上的欢乐都已消失了,一去不复返了。

“凄凉的死寂终于被厨房的门闩拨动的声响打破。希克厉守夜回来了,比平时提早些。我想也许由于暴风雪突然来临吧。

“厨房的门闩拴住了,我们听见他转过去想进另一扇门。我站起身来,脸上流露出一副不可抑制的表情(我从自己的嘴唇的动作感觉到这一点)。我的同伴两眼一直盯着那扇门,我一站起来,就引得他转过头来向我看。

“‘我要叫他在门外多待五分钟,’他嚷道,‘你不反对吧?’

“‘不,你可以给我把他整夜关在门外,’我回答,‘把他关在门外吧!把钥匙插进匙洞里,把门闩拉上。’

“希克厉转到正门来之前,他的房东正好把门锁上、闩上了。亨德莱于是走回来,把他的椅子放在我的桌子的另一边,他隔着一张桌子,眼里闪射着憎恨的火焰,探过身来,盯着我的眼睛看,要在那儿寻求同情。这时候,他那个样儿活像是个要杀人的凶手,他心里也只想杀人,所以他没有能找到正是他需要的那种同情;但是他在我眼里看出了一点什么,怂恿他把话说出来。

“‘你和我,’他说了,‘都跟门外那个人有一大笔账要算!如果我们两个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可以联合起来了清这笔账。你可像你那个哥哥那样软弱?你可愿意一直到最后都忍受着,一次都不想回报一下?’

“‘现在,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我回答道,‘如果能报了仇,而又不自讨苦吃,那我才高兴呢;可是“奸诈”和“残暴”是两头尖的枪刺,使用这枪刺去刺仇敌的人,受的伤比仇敌更惨。’

“‘对奸诈和残暴还它一个奸诈和残暴,是天公地道的!’亨德莱嚷道。‘希克厉太太,我只要求你给我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一声口也别开。你这会儿跟我说:你能做到吗?我可以肯定说,眼看那个魔鬼恶贯满盈,你该是像我一样高兴吧。如果你不先下手为强,他就要叫你死,也要把我全毁了。让那个穷凶极恶的坏蛋见鬼去吧!你听听他敲门的那股劲儿,就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别吭声,在钟打点之前——只差三分钟就要打一点了——你就是个自由的女人啦!’

“他从胸口掏出了凶器——那件凶器我在给你的信中已谈到过了——想把烛火灭了。可是我把蜡烛夺了过来,我抓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