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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79)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们抓一个元帅呢?哪怕抓住一个也好。”

“因为事情并不都像预想的那样,也不可能像阅兵式那样正规。我跟您说过,我们原打算早晨七点钟迂回到敌人后方,可是到下午五点钟还没有到达。”

“那么你们为什么早晨七点钟还没有到达呢?你们应当早晨七点钟到达啊,”比利宾微笑着说,“应当早晨七点钟到达。”

“那么您为什么不用外交手段说服波拿巴放弃热那亚呢?”安德烈公爵用同样的腔调说。

“我知道,”比利宾打断他的话,“您是在想,靠近壁炉坐在沙发上谈谈捉拿元帅很容易。这是对的,但究竟为什么你们没有捉住他呢?你用不着大惊小怪,不仅是陆军大臣,就是至圣的皇帝兼国王弗朗茨陛下对你们的胜利也不会太高兴的。就连我这个可怜的俄国大使馆秘书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值得特别喜悦的……”

他目光笔直地打量了一下安德烈公爵,额头上皱起的皮肤突然松开了。

“亲爱的,现在该我来问您‘为什么’了吧?”博尔孔斯基说,“我得向您承认,我不懂,也许这里面有什么外交上的奥妙是我这贫弱的头脑理解不了的,但是我实在不懂:马克全军覆没,而费迪南大公和卡尔大公却死气沉沉,毫无作为,而且接二连三地犯错误,只有库图佐夫终于打了一个真正的胜仗,粉碎了法国人所向无敌的神话,而陆军大臣甚至连详细的战况都不想知道!”

“正是因为这一点,亲爱的。您懂不懂,老兄,乌拉!为了沙皇,为了俄罗斯,为了信仰!这一切都是好的,但是你们的胜利于我们——我是说于奥地利宫廷——有什么相干?你们最好还是给我们带来一点卡尔或者费迪南大公的好消息吧,——您是知道的,这个大公或那个大公都一样,——哪怕打败波拿巴的一支消防队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时我们就要鸣炮致敬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这只能说是存心要取笑我们。卡尔大公一事无成,费迪南大公丢了脸。你们放弃了维也纳,不再保卫它了,你们似乎是对我们说:上帝保佑我们,而你们和你们的首都也交给上帝吧。我们大家都爱戴的施米特将军:你们竟弄得他饮弹而亡,现在倒向我们庆贺胜利来了!……您不能不承认,再也想不出比您带来的消息更可恼的了。这是存心,这是存心。再说,就算你们确实得到一次辉煌的胜利,甚至卡尔大公也打了胜仗,这于大局又有何补呢?维也纳已经被占领,现以已经太晚了。”

“怎么说已经被占领?维也纳被占领了?”

“不单被占领,而且波拿巴到了申布鲁恩宫,伯爵,就是我们亲爱的弗尔布纳伯爵,已经前往向波拿巴屈膝求和去了。”

经过旅途的劳顿和沿途的见闻,在受到那场接待之后,特别是在这顿午餐之后,博尔孔斯基感到,他不能理解他所听到的这些话的意义。

“今天早晨利希滕费尔斯来过这里,”比利宾接着说下去,“他给我看一封信,信里详细描写了法军在维也纳的检阅。缪拉亲王及其他等等……您瞧,你们的胜利并不怎么令人高兴,您也不会被人当作救命恩人……”

“是啊,一切对我都无所谓,完全无所谓!”安德烈公爵说,他开始懂得,他的克雷姆斯战役的消息,跟奥地利首都的陷落这样重大的事件比起来,的确没有多重要。“维也纳怎么被占领的?那座桥呢,还有那有名的桥头堡,还有奥尔斯珀格公爵呢?我们听说奥尔斯珀格公爵在保卫维也纳。”他说。

“奥尔斯珀格公爵在河这边,是在保卫我们呢。我认为他保卫得很不好,但总算是在保卫。维也纳在河那边。桥还没有被占领,我想不会被占领的,因为那儿已经布上了地雷,并且发出了炸桥的命令。不然的话,我们早就到波希米亚山区去了,你们和你们的军队也要尝尝两面夹攻的苦头了。”

“但是,总不能说,战事已经结束了。”安德烈公爵说。

“我看是结束了。这儿的大人物也都是这么看的,就是不敢说出来罢了。仗刚打起来的时候我说的话,现在就要应验了,决定问题的不是你们的迪伦斯坦[21]交锋,也根本不是火药,而是那些想出这个问题的人,”比利宾重述他的一句俏皮话,他把额头上的皱皮舒展开来,停顿了一下,“问题就要看亚历山大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在柏林会谈的结果了。如果普鲁士加入联盟,奥地利就迫不得已了,仗就要打起来。如果不是,那么问题只是商谈在哪儿拟订新的坎波福米奥和约[22]初步条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