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拥入他们看作天堂的斯摩棱斯克后,为了争夺食物互相残杀,抢劫自己的仓库,一切东西被抢光了以后,继续往前逃跑。
这些人一个劲儿往前走,谁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天才拿破仑比别人知道得更少,因为没有人给他下命令。但是,他和他周围的人仍然保持着一向的习惯:拟命令,发公函,写报告,做每日报表;彼此称呼“陛下、贤弟、埃克木尔王、那不勒斯王”等等。但是这些命令和报告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没有照办,因为不可能办到,他们虽然以陛下、殿下和贤弟相称,但是他们已经感觉到,他们不过是由于作恶多端现在正得到报应的丑恶的可怜虫。别看他们假装对军队好像很关心,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只有自己,只想快一点逃命。
十七
在从莫斯科退回涅曼的战役中,俄法两军的行动就像捉迷藏,两个作游戏的人蒙住眼睛,其中一个不时地摇摇铃,告诉捉他的人。起先那个被捉的人不怕对手,敢摇铃,但是当他处境不妙的时候,极力悄悄地行动,躲着对手,可是常常以为躲开了,却一直撞入对方的怀里。
起先,拿破仑军队还让人知道他在哪儿——这是初期沿卡卢日斯卡雅大路行动时的情况,可是后来走上斯摩棱斯克大路的时候,他们就按住铃舌逃跑了,常常他们以为逃开了,却迎头碰上了俄国人。
法国人和在后面跟踪的俄国人的奔跑是如此神速,而那些作为大体确定敌人位置的主要手段的马匹因而是如此筋疲力竭,以至骑兵侦察已经不存在了。此外,由于双方军队位置的变动是如此频繁和迅速,即使得到了情报也不能及时送达。如果二号有消息说敌人一号在某处,那么三号要采取什么措施时,那支军队已经又走了两站地,完全换了另一个位置了。
一个军队在跑,另一个在追。从斯摩棱斯克出发,法国人面临许多不同的道路;表面看来,法国人停留了四天,本来可以弄清楚敌人在什么地方,想出什么有利的办法,采取什么新招儿的。可是停了四天之后,这群乌合之众既不向左也不向右,毫无机动和主见,又沿着最坏的老路——沿着那条熟道,向克拉斯诺耶和奥尔沙逃跑了。
法国人以为敌人在后面,而不是在前面,他们在逃跑中拉长了距离,彼此相距二十四小时的路程。跑在最前面的是皇帝,然后是国王,再后面是公爵。估计拿破仑一定会向右渡过德聂伯河,这是唯一合理的道路,所以俄军也向右转,沿着通往克拉斯诺耶的大道前进。就像捉迷藏游戏一样,法国人在这儿碰见了我们的前卫。法国人出乎意外地看见了敌人,慌乱了,由于出乎意外而吓得愣了片刻,然后扔下在后面追随着的同伴,又继续逃跑。在这儿,法军各个部队,先是总督的,然后达乌的、然后是内伊的,一个跟着一个,好像从俄军的队列中通过,一连走了三天。他们各不相顾,抛掉一切沉重的东西,抛掉大炮和一半的人,他们只在夜间逃跑,向右绕着半圆形以躲开俄国人。
内伊走在最后,他走在最后是因为他要炸毁对任何人都没有妨碍的斯摩棱斯克城墙(虽然他们的处境很不幸,或者正因为处境不幸,他们才捶打那块跌伤他们的地板),内伊带领的那个兵团本来有一万人,跑到奥尔沙拿破仑那儿,只剩下一千人了,他抛弃所有的人和所有的大炮,夜间穿过树林偷偷渡过德聂伯河。
从奥尔沙沿着通往维尔纳的大路继续逃跑,还是那样,和追击的军队又玩起捉迷藏游戏来了。但是在别列济纳河又乱作一团,许多人淹死了,许多人投降了,那些渡过河的人继续往前逃。他们那位主将,身穿皮衣,乘坐雪橇,撇下他的同伴,只身往前狂奔。能逃的就逃,不能逃的就投降或者死掉。
十八
法国人在全部逃跑期间,做尽了一切可能做到的毁灭自己的事情,从转向卡卢日斯卡雅大路到统帅抛军逃走,这群乌合之众的任何一个行动,总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意义也没有了吧;在这一阶段的战役中,那些把群众的行动归因于个人意志的史学家们,总不能按照他们的意思描述这次撤退了吧。其实不然。史学家对这一战役写的书堆积如山,连篇累牍地描述拿破仑的决策,他那深思远虑的计划——用兵的机动,以及他的元帅们天才的部署。
从小雅罗斯拉维茨退却的时候,他面前摆着一条通往富饶地区的道路,供他选择的还有一条平行的道路,后来库图佐夫就是走这条路追击他的,而他却毫无必要地走那条被破坏了的道路,而史学家却认为这是具有种种深谋远虑的行动。他从斯摩棱斯克往奥尔沙撤退也同样被说成是深谋远虑之举。再者,还描述了他在克拉斯诺耶的英雄行为,说他在那儿好像准备打一仗,并且亲自指挥,他提着一根桦木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