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谱里的下一首是意大利歌曲。吉提弹完前奏,望了望瓦莲卡。
“这首别唱了。”瓦莲卡说,脸一红。
吉提吃了一惊,疑问地审视着瓦莲卡的脸。
“哦,那就唱别的吧。”吉提连忙说,一面翻过谱页,顿时明白了,这首歌曲一定与什么事情有关涉。
“算了,”瓦莲卡一手按住乐谱,笑着说,“算了,就唱这首吧。”她同样从容、淡然而悦耳地唱了这首歌。
瓦莲卡唱完歌,大家又向她道了谢,就去喝茶。吉提和她走到屋外的小花园里。
“那首歌勾起了您一段回忆,是吧?”吉提说,“您不必告诉我,”她连忙补充道,“您只要说,是不是?”
“不,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瓦莲卡满不在乎地说,不等对方回话就接着说下去,“是的,这里有一段往事,曾经使我痛苦。我爱过一个人,为他唱过这首歌。”
吉提睁大了眼睛,默默地、感动地望着瓦莲卡。
“我爱他,他也爱我,但是他母亲不愿意,他就娶了别人。现在他的住处就离我们不远,有时我还看到他。您没想到我也会有恋爱史吧?”她说这话时,美丽的脸上闪现出热情的火花,吉提觉得,这火花曾照亮过她的全身。
“怎么没想到?我要是个男人,一旦认识您,就不会爱任何别人。我只是不明白,他怎能为了讨好母亲而忘了您,使您成为不幸者。他真是无情无义。”
“不,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是不幸者,相反,我很幸福。那么,今晚我们不再唱了吗?”她说着向屋子走去。
“您真好,您真好!”吉提大声说,拦住并吻了吻她。“我要能有一点像您就好了!”
“您为什么要像别人呢?您自己就很好。”瓦莲卡露出温柔、疲倦的笑容,说。
“不,我一点也不好。请您告诉我……等一等,我们再坐一会儿,”吉提说罢,又让她挨着自己在长凳上坐下来。“告诉我,人家漠视您的爱,不愿意……想起来您不觉得委屈吗?”
“他并不漠视。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但他又是个孝子……”
“那么,如果不是母亲之命,而是他自己的意思呢?……”吉提说,感到自己秘密败露,而那一脸的羞赧早就揭穿了她的心事。
“那是他自己行为不端,我就不会同情他了。”瓦莲卡回答,显然她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谈她,而是在谈吉提了。
“那么委屈呢?”吉提说,“委屈是忘不了的,忘不了的。”她想起了上次舞会上音乐停止时她那委屈的目光。
“有什么可委屈呢?又不是您行为不端,是吧?”
“比行为不端还要糟,是丢尽了脸。”
瓦莲卡摇摇头,把一只手搭在吉提的手上。
“有什么丢脸的?”她说,“您总不能对一个完全漠视您的人说您爱他吧?”
“当然不能。我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但是他知道。不,不,是从眼神中,从举止上。我活到一百岁也不会忘记的。”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明白。问题在于,您现在还爱不爱他。”瓦莲卡直截了当地说。
“我恨他。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那又为什么?”
“丢脸,委屈。”
“唉,要是人人都像您这样多愁善感,那怎么行呢?”瓦莲卡说,“每个姑娘都经历过这种事。这些都不重要。”
“那么,什么才重要呢?”吉提惊奇地注视着她的脸,问道。
“哦,重要的事情很多。”瓦莲卡微笑说。
“到底是什么呢?”
“啊,有好些事比这个更重要。”瓦莲卡回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屋里传来了公爵夫人的声音。
“吉提,天凉了!把披肩拿去,要不就回屋里来。”
“哦,我真该走了!”瓦莲卡说着站起来。“我还得到贝尔特夫人那里去,她说过要我去的。”
吉提拉着她的手,用热切、好奇和恳求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在问:“是什么,是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使您的心情这样平静呢?您知道,您告诉我吧。”然而瓦莲卡甚至弄不懂吉提何以那样看着她。她只记得今晚还要去看贝尔特夫人,然后在十二点钟妈妈喝茶以前赶回家。她进了屋,收拾好乐谱,向大家告了别,就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