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小姑娘。你没看到我的头都要炸了吗?”
“喝得醉醺醺地和白船长这样的人一起回家来,还扯嗓门唱歌,好让每个人都听见。不仅如此,还把钱也输光了。”
“这个人太精于玩牌了,根本就不是个绅士。他——”
“妈妈听说这件事会怎么说?”
他痛苦万分、忧虑如焚地抬头看着她。
“你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妈妈让她伤心的,对不对?”
思嘉什么也没说,紧抿着嘴唇。
“想想看,这会使她多伤心,而她又是这么温柔。”
“你想想,爸爸,就在昨天晚上,你还说我把我们家的脸丢尽了!我,只不过是可怜兮兮地跳了会舞,为那些士兵捐款罢了。噢,我真想哭。”
“哦,别这样,”嘉乐请求着,“我可怜的脑袋简直受不了了,无疑现在已经在崩裂了。”
“可你说我——”
“好了,小姑娘,好了好了,小姑娘。别为你可怜的父亲说过的话伤心了。我不是认真的,我不了解情况!没错,我敢肯定,你本意是好的。”
“你却要带我回家去丢人。”
“啊,亲爱的,我不会那么做的。那是跟你开玩笑。你不要和你妈妈提起钱的事吧?她已经被家里的开销搞得焦头烂额了。”
“不会,”思嘉坦率地说,“我不会的,只要你让我待在这儿,告诉妈妈根本没什么,是那些老猫在说三道四罢了。”
嘉乐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和敲诈没什么两样。”
“昨天晚上和造谣也没什么两样。”
“我说,”他开始哄骗她,“我们会把这一切都给忘掉的。你觉得,像白蝶小姐这样漂亮的好好女士家里会有白兰地吗?再喝一口——”
思嘉转过身,蹑手蹑脚地走过过道,来到餐厅,去取白兰地酒瓶。她和梅利背地里把这叫做“昏厥瓶”,因为白蝶跳动不规则的心脏使她晕倒——或是好像要晕倒时,她总是从这酒瓶里小抿一口。她的脸上现出胜利者的姿态,一点也没有对嘉乐不孝引起的羞愧感。如果再有爱管闲事的人写信给埃伦,谎话就可以抚慰她了。现在她又可以待在亚特兰大了。现在她几乎就可以随心所欲了,白蝶本来就是个无能的人。她开了酒柜门的锁,把酒瓶和杯子紧按在胸前站了好一会。
她眼里浮现出在水花飞溅的桃树溪边举行的一连串野餐及石头山上的烧烤野餐,还有招待会和舞会,下午的舞会,乘轻便马车出去兜风以及星期天晚上的自助晚餐。她到时都能在场,置身于全部活动的正中间,成为男人们的中心。你若在医院为男人们做了哪怕是一丁点事,他们就很容易爱上你。她现在对医院不那么反感了。男人们生病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挑逗得心旌摇荡的。他们会落入聪明的姑娘手里,就像在塔拉的桃树被轻轻摇动时,熟透的桃子就会掉下来一样。
她拿着能恢复精力的酒回头向父亲走去,心里在感谢上帝,因为著名的郝家头脑也没有能在昨晚的较量中获胜。猛然间,她不禁纳闷,不知白瑞德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第十一章
接下来这个星期,有一天下午,思嘉从医院回到家,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感到愤愤不平的。一整个早上,她一直站着,累得筋疲力尽,而梅里韦瑟太太却因为她给一个士兵的手臂缠绷带时坐在士兵的床上而严厉地批评了她,所以她心里很烦。白蝶姑妈和媚兰戴着最漂亮的帽子正跟韦德和普里西一起待在游廊上,已经准备好每周例行的访客活动。思嘉请求她们原谅,说自己不能陪她们了,然后便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马车车轮的最后一丝声响渐渐远去。她知道自己已经很安全,全家人都看不到她了,她便悄悄溜到媚兰的房间门口,转动插在锁孔里的钥匙。这是个整齐、洁净的小房间,下午四点的阳光斜照进来,给了它一副宁静、温暖的神态。地板熠熠生辉,除了几块色彩明快的小地毯外,没铺别的地毯。洁白的墙壁毫无装饰,只有一个角落除外,那里是媚兰用来做临时圣坛的。
在这个角落,上方挂着一面南部邦联的旗帜,旗帜下面挂着一柄金柄马刀。媚兰的父亲曾带着这把刀参加墨西哥战争,查理也曾佩着同一把刀投身战场。查理的饰带和手枪子弹带也挂在那,还有放在手枪皮套里的左轮手枪。马刀和手枪之间,是查理本人的一张达盖尔银版[10]照片,他穿着灰色的军服,显得非常挺拔、自豪,褐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光芒似乎溢出了镜框,嘴唇上则挂着羞涩的微笑。